無妨他不來見本官,那本官就親自去見他。”
陳平川淡然擺手,他能理解那位趙莽的心情,換成自己也不來。
……
順城軍營,轅門緊閉。
那木門,如同兇獸緊閉的巨口,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鐵血肅殺。
陳平川帶著張若素,立于門前。
一名守門親兵登上箭樓,居高臨下,高聲大喊。
“將軍說了,見面可以,先發軍餉!”
那聲音在空曠的營門前回蕩,陳平川從里面聽出了怨氣。
“弟兄們三個月沒見著一粒糧餉了,餓著肚子,沒力氣給欽差大人行禮!若是要治罪,直接抓人便可!”
經年累月積攢下的失望,讓這里的官兵們對朝廷官員充滿了敵視。
張若素秀眉緊蹙,這已不是不敬,而是公然的挑釁,將積壓的怒火發泄在陳平川的身上。
陳平川卻面色如常,他并不動怒,反而對著營門高聲喊了回去,聲音清朗,穿透了獵獵風聲。
“上面的兄弟!麻煩你給趙將軍傳個話,就說本官今日不是來抓人的,是來還債的!”
他深吸一口氣,積蓄力量,聲音遠遠喊出去,確保營內能聽得一清二楚。
“本官在此立諾,拖欠的軍餉,三個月之內,分文不少,全部奉上!”
箭樓上的士兵也愣住了,他張了張嘴,似乎沒料到,陳平川會說這樣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他想了想,對著旁邊一個兄弟遞個眼神,讓他飛奔去報告將軍。
過了一會。
“吱呀——”
沉重營門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緩緩打開一道縫隙,隨即被完全推開。
一個身形魁梧如鐵塔、須發皆白的老將軍,如一尊雕塑般站在門后。他身披一套磨得發亮的舊甲,手里拄著一把未出鞘的重劍,那雙桀驁冷厲的目光,死死釘在陳平川身上。
他便是順城守軍都指揮使——趙莽。
趙莽闊步而出,上下打量著陳平川,那眼神里滿是猜疑。
“陳大人,好大的口氣!三個月之內補齊三年軍餉?你知道馬德那條狗,欠了老夫和弟兄們多少軍餉嗎?那是個無底洞!你拿什么填?”
話音未落,他從懷里掏出一本厚厚的、邊角已被磨爛的冊子,動作粗暴地塞進陳平川的懷里。
“這是陣亡將士的撫恤名單,馬德那條狗,扣了足足三年!補齊三年的軍餉我不指望,你若能把這筆撫恤金補上,讓死去兄弟們的家人有個活路,我趙莽這條老命,就賣給你!”
冊子很薄,里面卻承載著數百條不甘的冤魂。
陳平川翻開一頁,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字,籍貫,以及陣亡的日期。
他將冊子鄭重地交給身后的張若素,低聲道:“一個一個,仔細統計,務必分毫不差。”
張若素接過冊子,點點頭。
陳平川轉過身,對著眼前這位如怒獅般的老將軍,鄭重地拱手一揖,態度誠懇。
“趙將軍,本官再說一次。撫恤金,一文不少!拖欠的軍餉,也一文不少!三個月為期,本官決不食!”
趙莽根本不信,他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冷哼:“陳大人莫不是做夢?順城窮得耗子都含淚搬家,你從哪變出金山銀山來?”
陳平川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帶著一股令人心折的自信:“這就不勞老將軍費心了。本官只問一句,將軍信不信我?”
趙莽沉默了許久,那雙銳利的眸子死死盯著陳平川,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心虛與動搖。
但他只看到了堅定。
終于,他猛地一擺手。
“來人,上酒!”
一名親兵端來一個托盤,上面是兩只粗瓷大碗,以及一壇散發著辛辣氣息的渾濁烈酒。
趙莽親自滿上兩碗,將其中一碗遞給陳平川。
“這碗酒,是敬你剛才的態度。你若真能辦到,老夫會再請你喝一碗慶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