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我才看到兩口棺材里面竟都分別放著一方牌位。
右邊這個寫著‘故竇知樂之靈位’;左邊靠墻的那一個寫著‘故竇金鎖之靈位’。
竇金鎖的靈位?
竇金鎖不是還好端端地活著嗎?
當我的視線繼續下移,這才發現,這兩方牌位上標明的死亡日期,竟都是明天。
不,確切地說是今天。
現在已經過了零點。
我皺起眉頭,再次看向小老頭。
他就坐在竇知樂棺材旁,點上大煙鍋,猛吸了幾口,然后自顧自地說道:“金鎖這孩子,膽小、懦弱,容易被人當槍使,我若是走了,丟下他,實在不放心。”
我心里咯噔一下,眼前這一位,應該就是竇知樂了。
“他做事很專心,也很有靈性,很小的時候就會纏著我讓我教他本事,他是竇家唯一的后代,他叫我一聲二叔,我本應該把滿身的本事盡數交給他,因為這事兒,我們叔侄幾乎鬧到決裂。”
竇知樂苦笑著搖搖頭:“竇家啊,罪孽深重,會的越多,下場就越慘,我多教他一點,他就死的更快一點,但終究……還是躲不過這一劫啊。”
說到這兒,竇知樂放下大煙鍋,又拿起刨子,一點一點地刨著棺材的邊緣。
我很難想象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情,這樣專注地給自己和侄兒親手做棺材的。
顯然,竇知樂這一次,視死如歸。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叔侄倆……是為我而死。
鎮長帶著竇金鎖來找竇知樂,目的是什么,不難猜測。
他們要竇知樂幫忙做人皮紅棺。
竇知樂不愿,只能一心赴死。
可他愿意去死,竇金鎖能愿意嗎?
我跟竇金鎖打過交道,誠如竇知樂所說,他那個人膽小、怕死得很,在鎮子上這么多年,他給我的感覺就只剩下唯唯諾諾、渾渾噩噩這兩個詞了。
這樣的人,為了偷生,會不會做出泯滅良心的事情來?
畢竟現在,他身后還有黃家和白家。
“二叔。”
正在我想著這些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竇金鎖的聲音。
他裹著一件黑大衣,身上掛著露珠,風塵仆仆的樣子。
我和黎青纓同時轉身看向竇金鎖,他也跟著一愣,眼神有些閃爍:“小……小九掌柜,你們怎么會在這兒?”
這怎么解釋呢?
“路過,進來找口水喝。”黎青纓滿嘴跑火車。
竇金鎖撓了撓頭:“哦,好。”
竇知樂放下刨子,招呼道:“金鎖來啦?都想明白了?”
“早就想明白了,二叔。”
竇金鎖說著,走到放著他牌位的棺材前,看了看,然后脫鞋,躺了進去。
他將牌位抱進懷里,牌位后面,一個雕刻精致的小木馬滾了出來,竇金鎖眼睛一亮,放下牌位,拿過小木馬,愛不釋手道:“沒想到二叔還記得我喜歡這個,有二叔陪著,就算下地獄,過刀山火海,金鎖都不怕。”
這一刻的竇金鎖,跟我印象中的他完全不一樣。
他堅定、勇敢,視死如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