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校到家并不遠,卻難走得很,只叫人心里發堵。
修了一年的下水道還是堵。
大雨一澆,餿水混著爛菜葉子漫上青石板,腥臭交雜雨水往鼻子里鉆。
就連路燈也好像接觸不良,忽閃忽閃的在積水里晃悠。
正院墻上,“欠債不還殺人償命”紅漆早曬褪了色,印記斑駁,被雨水沖刷更加駭人。
屋里一直沒通電。
暑假席錚養傷,俞鳳怕引人注意,就沒叫人來修理。此刻,路燈冷冷照著雨絲,周遭黑黢黢的,平添幾分壓抑。
俞鳳收了傘,推門進屋。
堂屋空蕩蕩的,席錚還沒來。
忽然,閣樓傳來一聲“吱呀”,雨勢殺得急,她嚇了一跳,不久前也是這樣的雨夜,此刻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慌。
俞鳳爬上去一瞧,野貓踩玻璃滑了跤,窗被推開一條縫,雨斜斜捎進來。
她快步關窗,插好插銷。
一轉臉,目光落在那張床板上,俞鳳眨眨眼,驀地記起臨走前,那個意外的擁抱。
她耳根莫名發燙,趕緊吸了口氣,又長長吁出,試圖壓下心底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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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雨聲喧嘩,屋外隱隱混進腳步聲,由遠及近,踩在泥水里,深深淺淺。
席錚來了?
俞鳳心里一松,下意識伸手捋順辮子,三兩步跳下樓梯,她嘴角笑意還沒來得及揚起。
門從外頭猛地拉開。
漫天雨簾下,一個黑影堵住門口,一股熟悉、令人作嘔的餿臭酒氣撲面而來。
俞鳳呼吸一滯。
她剛要叫喊,那雙冷硬如鐵的手死死捂住她的嘴。
俞八!
她的酒鬼爹!
那個消失了快一年的混蛋!
!!!
俞鳳頭皮發麻,渾身汗毛立起,一顆心猛地攥到嗓子眼。
“嗚嗚”掙扎中,她手指死命摳他指縫,可那好似焊死了,半分松動都沒有。
俞八狠狠鉗住她,一把搡到堂屋中間的木柱上,俞鳳踉蹌后退,脊背“咚”地撞上柱子,劇痛讓她瞬間清醒。
她終于看清了俞八模樣。
滿臉黑紅的血痂,眼窩深陷,顴骨高聳,以前臉上兩坨軟塌塌掛著的橫肉全沒了,只剩薄薄一層皮貼在骨頭上。
柴瘦,干癟,沒有一絲血色,他像電影里的萬年僵尸,渾身散發著煙酒腐爛的惡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