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累了一天的亨利與沙遜卻沒有睡意,湊在一起喝茶,強打精神進行總結。
兩人的隨從陸續進駐大宅子后,攜帶的禮品也陸續送到,登陸的第一天看起來一切都好,實際上兩位使者的心情卻很糟糕。
一種被人按在地上,一個叫文明的車輪來回在臉上碾壓的感覺,真的很不妙。
更不妙的感覺是,年輕的接待人賈璉,對歐洲的歷史文化有深刻的理解。
比起沙遜這個魷魚鴉片販子,靠著骯臟的錢拿到了大英帝國的勛爵,亨利這個正米字旗出身的貴族,感受到的震撼更大。
別看賈璉非常的客氣,禮貌也全無問題,談話的時候總能感受到隱約可現的鄙視。
沒錯,就是鄙視。那種,我是個文明人,中華文化傳承幾千年,你海盜上岸穿上燕尾服裝什么文明人了?
按說與周使者接觸的過程中,也沒這種感覺。相反周使者在英國期間,也沒有看不上英國的表情,反倒是被安排參觀工廠被震撼了。
“也許,這才是周國的貴族?”亨利自自語,沙遜卻露出了一點點的絕望,席間他只是提了一句鴉片是神藥,就被賈璉打斷了。
出于禮貌,當時賈璉沒有噴人,但眼睛里的殺機是能感受到的。
“這個年輕人很可怕,無論我們說什么,他都能接過去,并且能說出道理,并在基礎上有所延伸。”
沙遜決定提醒亨利一句,畢竟他們身上背負的使命,不僅僅是開展貿易。
“你是說路易十六那個瘋子介入北美十三州的叛亂,并且向周國皇帝發出了聯合干涉的請求么?就算周國皇帝答應了,怎么去?”亨利對此并不是很在意,畢竟周國的海軍不行,這是能看到的。再者,想要去北美十三州,走大西洋要繞一個大圈子,走太平洋周國海軍肯定沒這個能力。第一條路上,別說去歐洲,印度都未必能到達。英國海軍會告訴周國海軍,什么叫海上霸主。
“不要忘了,周國海軍去不了印度,卻可以斷絕與英吉利的貿易。失去對華貿易,東印度公司的股價至少跌一半。亨利家族也是股東之一。”
沙遜的話引起了亨利的不快,亨利家族雖然也是東印度公司的股東,但僅僅是個小股東。
“我可以確定,那個年輕人對于鴉片貿易深惡痛絕,作為東印度公司的大股東,你才是最該擔心的那個人。”
“好了,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我們需要做的是在隔離期間,說服這個年輕的官員,讓他對我們表達善意。”
“好啊,你去說服啊,尊敬的沙遜勛爵,你一定能做到的。到時候你可以隨便買鴉片了。”
“亨利,不要斗氣了,明天找個機會給他送禮,我帶來了一萬枚金幣,拿出一半送給他。”
亨利嘶了一聲,沒想到沙遜能如此下血本。
“抱歉,我恐怕幫不了你,我只能拿出一千枚金幣。”
沙遜壓低了聲音:“明天閣下創造一個我與他單獨相處的機會就行,即便我碰壁了,還留有余地。”
水師總兵的宅邸內,賈璉進門后直接問:“周大人呢?”
鴻臚寺少卿衛子安道:“沐浴之后睡下了,在廣州時王太尉沒讓任何人出碼頭,只是船隊補充淡水與食物。周大人怨氣很重。”
賈璉感受到衛子安的善意,笑了笑道:“只要不彈劾王子騰想做南天王就行。”
衛子安陪著笑容:“最后一哆嗦了,王太尉小心為上,并無大錯。”
“在下可看見周大人隨身的丫鬟就有四個,在海上飄也沒閑著呢。”賈璉不輕不重的調侃一句,衛子安頓時面露戲謔:“那是,王太尉送的兩個女子,周大人也收下了,嘴上抱怨幾句能理解。”
賈璉與衛子安聊了好一陣,這位也是勛貴的出身,就是旁支,現在的身份是自己干出來的,與衛子蘭是同輩兄弟。
次日一早,賈璉便起來了,周松濤還在睡覺,賈璉很有耐心的等著他醒來。
醒來的周松濤得知賈璉等了快一個時辰了,不悅的對身邊的常隨道:“怎么不叫醒我?”
“叫了,被賈大人攔下了,他的意思,您一路辛苦,他等一會不算什么。”常隨苦逼的解釋,周松濤聽了搖頭道:“你啊,出門三年,長了見識,做事卻沒多少長進。這么一趟千辛萬苦下來,最后一哆嗦要出了事情,三年努力沒準大打折扣。”
“不至于吧?”常隨還是不那么上心,周松濤苦笑搖頭,這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一起出生入死回來,沒法說重話。
“至于不至于,也都這樣了。更衣,我去見賈璉。”
中堂內賈璉一個人在安靜的坐著,絲毫看不出任何不耐煩。周松濤見狀立刻上前:“賈大人,勞您等了一個時辰,怠慢之處,多多包涵!”
賈璉起身笑迎:“要說怠慢的應該是賈某,昨日時間來不及,考慮到周大人遠航歸來,沒能親自出面接待,贖罪,贖罪。”
客氣之后,兩人落座,賈璉開門見山:“周大人帶回來的奏折上說,法蘭西的國王有心聯絡陛下,一起干涉北美,說說具體細節。”
周松濤停頓了一下,組織語道:“回程之前,人在倫敦,法蘭西國王派人送來口信,提了一句北美十三州殖民地在鬧事。他已經決定介入,希望陛下也能出手幫忙。在下當時回答,需要向陛下奏報,考慮到路途遙遠,時間上未必能趕的上。即便是趕的上,恐怕難有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