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如此識趣,柴克岑覺得自己的苦心也沒有白費,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從今日起,你就去瓦部和王工先干著吧。兩個月后再按照紙、匠、梓、樣的順序,最后到我這里來。”
楊菀之心里暗道這柴大人厲害,這才一天就摸透了她的長短板,他安排的順序剛好是從她最不擅長的到最擅長的。
楊菀之:“是。”
“那就這樣,上工去吧。”
營造司內柴克岑的書房名叫興雨堂,從興雨堂出來后,楊菀之就恭敬地跟在王仲身后:“王工,后面兩個月還請您多指點我。”
王仲蹙了蹙眉,臉上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這個嘛,你剛來,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教你的。你一會兒去了瓦部,別礙事就行。”
楊菀之微微挑起眉。
從剛剛介紹時她就感覺到,這個王工不待見她。果然。
想來后兩個月是要有罪受了。
到了瓦部以后,王仲也沒有向大家介紹楊菀之,只甩下一句:“你自己先熟悉熟悉環境。”然后就去處理自己的事情了。瓦部里面其實大部分是工役和徭役,因此留在作坊里的人倒是不多,大部分在營造上。瓦部的作坊不大,緊挨著虞部的銅池坊,因為瓦部的磚窯在銅池坊里。銅池坊的磚窯算是官窯,燒出來的磚瓦都是供給官家建筑的,瓦部的作坊更像是磚窯的倉庫,一車一車的琉璃瓦和紅磚被分門別類地碼在瓦部的作坊里。王仲此時就在清點新運來的磚瓦。
楊菀之見狀,跟上去道:“王工,我幫您記錄吧?”
王仲睨了她一眼,心里覺得她有點礙眼,但楊菀之已經伸手很自然地拿過他手里的紙冊和筆,他只能假笑道:“這批琉璃瓦是為維修萬象神宮準備的,你萬一記錯了怎么辦?”
“這不是還有王工您嗎?”楊菀之假裝聽不懂他的外之意,笑嘻嘻道,“王工您經驗豐富,到時候還麻煩您檢查一下。”
王仲噎住。
楊菀之:保持微笑。
伸手不打笑臉人,王仲看著這小丫頭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認了:“行吧行吧,你來記。我可把丑話說在前頭,要是在你這環出了差錯,可是得扣工錢的。”
“保證完成任務。”楊菀之道。
清點倉庫算不得什么復雜的活,只是磚瓦數量有些多,兩個人清點了一上午也清點完了。
剛到午時,就看見吉利和柴克岑出現在了瓦部門口。
“小楊工!”吉利開口喊道。
“柴大人,吉司簿。”楊菀之放下手里的賬冊,迎了上去。
“走走走,我們帶你去膳堂吃飯。”吉利招呼道。
給官府干活最大的好處就是管飯,楊菀之聽了自然是喜滋滋地跟上去,就聽柴克岑嚴肅地開口:“上午在瓦部做了些什么?”
“和王工一了這次修繕神宮的琉璃瓦,把殘次的挑出來了。”楊菀之如實答道,“王工說他下午要去營造上,要我在司里再熟悉熟悉,然后就走了。”
“那你下午打算做什么?”
“我不太了解瓦部的工作流程,所以想著先看看瓦部的賬冊資料,學習一下,了解了解瓦部平日都做些什么。”楊菀之說。
柴克岑點了點頭:“嗯。”
吉利倒是皺了下眉,見大人都沒說什么,便岔開了話題:“小楊工,我們營造司巳時末就可以去膳堂了,去晚了可就沒有好肉了。不過我們今天是跟著大人的,膳堂的大娘可喜歡我們柴大人了,每次都會給他偷偷留一鍋最好的!”
楊菀之聞笑道:“那我以后就和吉司簿學習,每天跟著柴大人蹭飯吧?”
柴克岑睨了二人一眼,淡淡開口:“和吉利學點好的,別學這些有的沒的。”
“大人,您這么說我可就不服氣了,吃飽了才好干活兒不是?這怎么叫不學好?再說你看小楊工才多大點,吃點好的長長個兒以后上營造里還能多搬兩塊磚不是?我這是用心良苦啊!”吉利打趣道。
柴克岑掃了一眼楊菀之,這丫頭分明挺壯實的,不是珠圓玉潤的那款,但她一抬手他就知道這姑娘胳膊上是有點肌肉的,以前肯定沒少干活兒,除了個子是矮點兒。再看吉利,那才是竹竿一樣,下巴都是尖的,小楊工一拳應該能打哭兩個吉利。睜眼說瞎話!
“小楊,你說呢?”柴克岑笑著問。
“何止是用心良苦,簡直是用心險惡!”楊菀之惡狠狠點頭。我以為你好心給我吃飯,沒想到你只想讓我下工地搬磚。
說話間三人已經到了膳堂。正是午餐的時候,膳堂里有不少冬工,他們也或多或少聽說了營造司來了個姑娘,此時見她竟然跟在柴克岑身后,還和吉利有說有笑的,一群人都覺得自己好像懂了些什么。
制舉進來的關系戶嘛!
楊菀之對這些目光渾然不覺,一心一意地撲在了午飯上。膳堂的大娘見來了個丫頭,也怪新奇的,往她的食盒里多塞了一個雞腿。楊菀之也算是吃百家飯長大,面對大娘的投食笑得那叫一個甜,大娘見這小丫頭這么討喜,說明天要把最大那個雞腿留給楊菀之。楊菀之坐在座位上對著吉利感嘆:“我覺得還是靠自己爭取來的飯最香,吉司簿你說是不是?”
吉利一撇嘴:“唉,人老珠黃,都不討大娘的喜歡了。”
柴克岑翻了個白眼,心想自己怎么帶了這么兩個活寶。
飯后,楊菀之回了瓦部。吉利和柴克岑回興雨堂的路上,幽幽地說:“柴大人,你要不要去提一下王仲,我感覺他有點不樂意帶小楊。”
柴克岑又白了吉利一眼:“吉利,你是她爹嗎?”
吉利:“大人您這是說什么胡話!”
“那就讓她自己解決!”柴克岑擺了擺手,“我給她的已經夠多了,哪能把什么都喂到她嘴邊?”
吉利見狀,趕忙跟上柴克岑的步子:“大人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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