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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北決之患

      路上,楊菀之幾人從赤絹口中得知,此次災荒,波及范圍在睢陽、淮北、亳州,曹州南部或有影響,其中睢陽受災最重。錢放只道這阻橋一事或許是橋北村鎮的村民唯恐睢陽的災民前來搶占口糧,所以出此下策。

      況且,因為久旱,其他地區的收成也不好,今年冬天恐怕都要等著洛陽的糧倉開倉放糧呢。

      “這附近方圓五里沒有別的渡橋了。”赤絹憂心道。

      如此一來,眾人站在這橋前,面面相覷。

      實際上,因為黃河斷流,這阻橋也并不能阻攔楊菀之一行人北行。楊菀之查看后對眾人說:“此處黃河河床與河岸高差不足一丈(本文設定尺度取隋唐均值,一丈為三米),我看東側半里處有一段坡勢較緩,我們可以從那處下去。”

      橋上的大石塊應當是用牛車器械拉來的,他們這一行人只有錢放一個壯勞力,楊菀之同赤絹勉強堪用,那吳小姐和辛溫平是沒法干這么重的活的,要想靠清理石塊過橋,恐怕得活活累死。

      但就這樣回睢陽?不現實。或者直接返回徐州?

      楊菀之同辛溫平商議了一下,辛溫平還是不想走回頭路。

      “不過,”楊菀之道,“吳小姐的馬車可能得棄了。”

      “這……”赤絹明顯遲疑了。她和她家小姐都沒騎過馬,而且馬車上還有不少家當,棄了馬車,還如何往前?

      就在這時,沉默了一路的吳詩雅掀開車簾出來了。

      “無妨,就把這馬車棄了吧。”

      這也是三人第一次見這吳小姐的真容。只見她穿一襲荷粉色羅裙,梳驚鴻髻,鬢邊簪純銀花鈿,小山眉襯著如有萬頃愁波的一雙圓眼,一幅柔弱嬌俏的模樣。她下車后先對著三人見禮,然后開口道:“三位見笑,我自幼體弱,不曾騎過馬,赤絹隨著我這個主人也不通騎術,不知道二位小姐可否帶我主仆二人一程?”

      她到底顧著男女有別。若不是因為這三人里恰巧有兩位女子,她恐怕也無法這么爽快地答應棄車。

      “小問題。”楊菀之點頭,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五人便往東去到那處緩坡前。因著整整八個月的大旱,河床已經干涸,楊菀之和錢放幫吳詩雅主仆卸了行李,心中都暗暗惋惜,這么好的馬車,只能丟了。在楊菀之的安排下,錢放和赤絹先下到河床,然后接應馬匹、干糧,吳詩雅將帶來的行李中累贅的一并棄了,只留了金銀細軟和吃食,再由錢放、赤綢小心護著吳詩雅和辛溫平下來。辛溫平到底有點功夫在身上,不需要麻煩別人,吳詩雅倒是小心翼翼地。楊菀之墊后。

      這一路上,赤絹也看出這三人之間微妙的地位了。那位最小的楊姑娘,似乎才是這三人里地位最高的。

      等楊菀之下去時,錢放和赤絹已經手腳麻利地將物品都裝在了馬匹身上。因為楊菀之和辛溫平要帶人,因此貨物都堆在了吳家和錢放的馬身上。所幸楊菀之三人是輕裝出行,并沒有多少物件。

      “河床雖干涸,但不可久留,我們速速通過。”楊菀之指揮道。吳詩雅上了辛溫平的馬,赤綢上了楊菀之道馬,舍了馬車,三人縱馬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不多時就通過了河床。

      河的北岸明顯要比河的南岸更低一些,若說他們下來的緩坡不足一丈,那河北岸雖然坡勢更陡,可只有六尺有余。這次依舊是錢放打頭上岸,將馬匹和行李連拖帶拽帶了上去,五個人就算是成功過了河。

      只是楊菀之的神色一直很凝重。

      “阿姊,可是還有不對?”辛溫平見楊菀之一副頗有心事的模樣,問道。

      楊菀之看了一眼赤絹和吳詩雅,欲又止。其實這也不是不可說的事,只是怕說出來令人徒增焦慮。倒是吳詩雅也沉吟著,憂心忡忡地望向那河床:“我總覺得這河床似乎比北岸要高許多。”

      吳詩雅這么一說,辛溫平三人也覺出問題來了。他們渡來北岸以后,迎面就是一個巨大的洼地,洼地下面,是農田和村落。

      楊菀之解釋道:“這是地上河。我曾在前朝一本《大殷水圖》里讀過,黃河流域有部分流段河床比河岸更高,只是因為淤泥沖積形成天然河堤,因此被稱為地上河。”

      這是只有黃河流域才會形成的奇觀,楊菀之三人都生長在長江-運河流域,因此未曾見過。楊菀之因著喜愛這些,還在書中讀過一二,辛溫平和錢放對此更是一無所知。如今親眼目睹,只覺得大自然鬼斧神工了。

      “這地上河當真是奇妙!”錢放新奇道。

      辛溫平無奈地搖了搖頭,她比錢放想得更多些:“這河床比河岸都高了,河水豈不是很容易倒灌?”

      “三位從揚州來,自然是不知道我們這里的環境。”吳詩雅解釋道,“這黃河泛濫對于我們而已算家常便飯,三年兩決口,百年一改道。無論是睢陽還是曹州,周邊幾郡每年都要花大量的人力物力加固河堤。”

      “可我們剛才走下來的地方?”辛溫平扭頭看去,眼中充滿疑惑。

      “黃河多沙善淤,我們下來的那個坡地,應該是上游的泥沙在那里淤積成的。”楊菀之分析道,“黃河善淤、善決、善徙,而如今看來,這黃河有北決之患。”

      “這河都干成這樣了,還能北決?”長江流域富庶太平,錢放從未聽過此等事情,故而還覺得有幾分新奇。

      吳詩雅倒是看向楊菀之,忍不住生了結交之意:“這位楊小姐似乎懂不少水利之事,實在難得。正如楊小姐所,在下也認為,這黃河有北決之患。如今黃河斷流只因中原地區久旱不雨已有八月,上游情況我并不知曉,但黃河之水變幻無常,即便僥幸挺到冬日,上游河水結冰,等到春日大汛之時,定是洪水滔天。屆時黃河北決,甚至有改道之險。”

      “怎會如此夸張?”錢放大驚。

      黃河改道,辛溫平曾在書中讀過,如今的黃河已經與《尚書?禹貢》中的黃河有所不同,皆是改道所致。

      不過,聽見有人夸她阿姊,她自然還是要臭屁一下的。辛溫平驕傲地說:“那是,我阿姊原先在維揚縣的營造司,此次已經得了推薦,要去洛陽的營造司上任了!”

      “想不到楊小姐竟然如此厲害!”吳詩雅贊道,她原本也以為,這三人不過普通商戶。她望向楊菀之,眼中流露出了些許的羨慕。

      楊菀之謙虛道:“我屬工部,虞部之事只是略知一二,懂一點皮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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