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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牝雞司晨

      “大興與維揚縣相去甚遠,想不到規矩也與維揚縣大相徑庭。”楊菀之款款起身,“民女姊妹二人相濡以沫,在家中并不曾講究過這些,無意冒犯。殿下若覺得不妥,民女便和平兒換個位置。”

      “不必了。”辛溫泰淡然道,“本宮見二位有些拘謹,同二位楊小姐說笑呢。”

      ……有點幽默,但不多。楊菀之內心暗暗腹誹。

      辛溫泰則觀察楊菀之的神色。從上次她去認尸就能看出來,這姑娘到底是個普通姑娘,面子上的那些大膽堅強不過是一戳即破的紙窗,心思也不深沉。辛溫泰見她面上無異,這一關便算是過了。

      鈿奴依舊是垂頭不語。

      “楊二小姐和楊大小姐性子很不一樣。”辛溫泰再次開口,“楊大小姐落落大方,二小姐文靜寡。一家居然有如此性格迥異的兩個女兒,倒是有趣。”

      “殿下說笑了。”楊菀之輕笑,起身拾起桌上的酒壺,為三人面前的酒杯都斟滿了酒,“殿下為民女洗雪冤屈,還營造司清白,民女今日便借花獻佛,先敬殿下一杯吧。”

      營造司并非全然閉門造車,該有的應酬也都有,這一點楊菀之還是會的。

      況且這面水軒里今日一個侍女都沒有,鈿奴現在又是平兒的身份,若要倒酒也只能楊菀之來。

      “你這借著本宮的酒敬本宮,確實是借花獻佛了。”辛溫泰笑著應道,“二位小姐不必如此拘束,本宮雖貴為太子,卻并無能說得上話的知心人,家中弟弟妹妹也都接連夭折,那日見到二位姊妹情深,頗為觸動。本宮有意相交,就當本宮是二位普通的友人便好。”

      辛溫泰接著道:“這桌上的好菜別涼著了,聽聞長江鱸魚鮮美,今日特意叫人清蒸了一條。二位別客氣,快些吃吧。”

      見辛溫泰自己不動手,楊菀之腦子飛速思考著,瞄見桌上的銀筷,了然。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楊菀之面色如常,拾起桌上的銀筷先夾了小小的一筷子給鈿奴道,又夾了小小的一筷子到自己碗里,“平兒,吃。”

      “多謝阿姊。”鈿奴低眉順眼。

      “謝阿姊做什么,平日在家也沒見著你謝過。”楊菀之笑道,“要謝得謝殿下。”

      “謝殿下。”鈿奴乖順道。

      “嗯。”辛溫泰淡淡地點了點頭,見姊妹二人都試過菜了,才緩緩伸出筷子。

      辛溫泰今日備的是溫黃酒,照著江南的風俗,置了生姜、陳皮和青梅。即便是鈿奴也能喝。楊菀之見這太子爺一杯杯地給她二人灌酒,面上的笑意淡了些。

      “殿下,平兒年幼,這黃酒雖溫補,但終究不可多飲。”楊菀之見鈿奴臉上已經浮起醉意,便攔道,“殿下若是要盡興,只讓民女作陪便是。”

      “溫平,你這阿姊倒是護你。”辛溫泰笑盈盈地開口,“本宮煞是羨慕啊。本宮時常想,若本宮能有一個楊大小姐這樣的姊妹陪在身邊,本宮從前的日子,應當會好過很多。”

      開始了!

      這題對楊菀之來說超綱了,她不知道怎么應,只能笑笑。倒是鈿奴難得地開口:“多謝殿下,阿姊對平兒確實是極好的。”

      她這悶葫蘆開口,倒是叫楊菀之和辛溫泰都多看了她一眼。

      “父皇原有二子二女,只可惜本宮那嫡親妹妹剛出生就沒了,本宮甚至沒能見上一面。我那對庶弟妹頑劣,與本宮也不甚親近,本宮時常想,若是本宮那嫡親妹妹還活著,那該多好!”辛溫泰嘆息道,“不過本宮此次前來維揚縣,一方面是為父皇前來感念當年慶安寺幫扶之恩,另一方面也是聽聞,本宮那嫡親妹妹并沒有死,而是在這維揚縣中!”

      楊菀之內心一震,此時辛溫泰探究的目光卻并未落在她身上,而是落在了鈿奴身上。

      像,容貌上太像了。

      可又覺得哪里不對。

      舉止?行?氣度?還是說小門小戶人家的姑娘本該是這樣?

      而楊菀之此時也在思考,辛溫泰的“聽說”是真是假?平兒一事知曉當年真相的只有爹和王府管事嬤嬤二人,若說辛溫泰是來到維揚縣見到鈿奴后起了疑惑,去查了當年的產婆、戶曹種種,對平兒的身世有推測,她信。但是聽說?不太可能。

      這太子殿下在乍她們。

      皇家人的心思真是百轉千回。楊菀之心說。她面上驚訝:“殿下居然還有此等要事?民女自幼便在維揚縣,不知殿下那位嫡親妹妹年芳幾何?維揚縣中的女子十之有八都念過縣學,民女可托縣學先生替殿下打聽一二。”

      “不用找了。”辛溫泰笑盈盈地望著眼前的鈿奴,“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殿下這是何意?”楊菀之故作不懂。

      “殿下,”鈿奴突然開口,“楊大人臨終時曾交予我一枚荷包,道我乃是原廣陵王之女。”她從懷里摸出一枚紫色的荷包,雙手有些顫抖,遞了過去。

      辛溫泰聞,眉毛微挑,接過荷包翻看了兩下:“哦?這確實是我辛氏之物。”

      說罷,他睨了楊菀之一眼。

      楊菀之大驚,連忙起身跪下:“殿下,民女有罪!”

      “嗯?”辛溫泰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楊小姐何罪之有?”

      “殿下,此事、此事阿姊并不知情。”鈿奴也慌忙起身跪下。

      “既然不知情,楊大小姐請什么罪?”辛溫泰逼問道,身上原本柔和的氛圍都變得凌厲了起來。鈿奴心下也為楊菀之暗暗捏了把汗。不同于二小姐,這位大小姐在她面前從未端過主子的架子,兩人同住慶安寺的那幾天,即便是拖著病體也對她照拂有加,她是打心眼里不希望大小姐有什么差池。只是如今這大小姐莫名請罪,倒是叫她不知如何替她圓場。她到底是個奴才,對上太子殿下內心還是發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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