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巴什赫部落的谷地沐浴在晨光中,雪霧散盡,湛藍天空下,山脈的棱線如刀刻般清晰。商隊的木車吱吱嘎嘎碾過凍土,車輪在雪地上留下深深轍痕,駱駝低吼,駝鈴叮當作響,鐵器與香皂的包裹覆著薄霜,散發淡淡清香。部落的營地坐落在谷地中央,毛氈帳篷如蘑菇般散布,篝火的青煙裊裊升起,羊膻味與皮革腥氣彌漫,夾雜著烤餅的麥香,勾勒出一幅興都克什山區的粗獷畫卷。
李騰騎在灰色戰馬上,狼皮大氅在寒風中獵獵作響,黝黑的臉龐透著沙陀人的堅韌,目光掃過營地,眉宇間藏著一絲戒備。烏爾薩推著木車,凍紅的臉龐滿是興奮,胡茬上掛著雪粒,扯開嗓子吆喝:“安托利亞的鐵器!鋒利耐用!香皂,洗得干凈!”他的聲音洪亮,蓋過駱駝的低吼,引來牧民們圍攏。阿斯蘭站在一旁,鎖子甲閃著冷光,手持木杖,目光如鷹,守護著貨攤,透著老兵的沉穩。
營地中央的空地化作臨時集市,牧民們裹著厚重的羊毛斗篷,頭巾上別著鷹羽或銅飾,牽著山羊或推著獨輪車,爭先恐后圍觀。女人們抱著柳條筐,里面裝滿粗紡毛毯,眼中閃著好奇,孩子們赤腳踩在凍土上,手里攥著系鈴鐺的柳枝,笑聲清脆如鈴。鐵鍬與鐮刀在陽光下閃著寒光,香皂的清香在寒風中飄散,引來一陣低低的驚嘆。牧民們摸著鐵器,議論紛紛:“這鐮刀,比咱們的結實!”“香皂聞著真香!”交易的喧囂如潮,銅幣與羊皮的交換聲此起彼伏,宛如一曲邊疆的生命狂歌。
烏爾薩抓起一塊香皂,遞給一個裹著頭巾的牧民婦人,咧嘴笑道:“大姐,試試這香皂,洗得干凈,香得迷人!”他凍紅的鼻尖抽動,眼中閃著年輕人特有的得意,活像個市集上的小販王。牧民們越聚越多,集市的熱烈氣氛在寒冬中燃起,篝火的紅光映出一張張興奮的臉龐,恰赫恰蘭的邊疆生機勃勃。
李騰與圖蘭沙穿過集市的喧囂,走向營地中央的烏茲巴什大帳。帳篷由厚重的羊毛氈搭建,頂上插著雕花木桿,桿頭懸掛一串銅鈴,隨風叮當作響。帳門掛著織有草原圖騰的幕布,邊角綴著彩色布條,紅如烈焰,黃如麥穗,透著古爾族的粗獷與驕傲。兩名衛兵裹著皮甲,手持彎刀,站在帳外,目光銳利如狼,盔甲上的銅飾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李騰掀開幕布,踏入大帳,圖蘭沙緊隨其后。帳內溫暖如春,地鋪厚實的羊毛地毯,中央火盆燃著松木,青煙裊裊,散發淡淡清香。木桌上擺著陶盤,盛滿干癟的杏脯與核桃,旁邊的銅壺冒著熱氣,玫瑰茶的香氣彌漫。烏茲巴什端坐主位,五十余歲,頭裹黑紅相間的頭巾,絡腮胡花白,鷹鉤鼻下是一雙深邃的眼睛,透著古爾酋長的威嚴與狡黠。他身披繡有鷹紋的羊毛長袍,腰間束著鑲銅皮帶,手指摩挲著一串琥珀念珠,氣勢如山。
“阿哈茲老弟,歡迎來到巴什赫!”烏茲巴什起身,聲音洪亮如鐘,帶著濃重的古爾口音。他張開雙臂,拍了拍李騰的肩,眼中閃過熱情,“這次帶來了什么好貨?鐵器還是香皂?”他哈哈一笑,絡腮胡抖動,透著酋長的豪爽。
李騰抱拳一禮,黝黑的臉龐擠出一抹笑:“烏茲巴什酋長,鐵器、香皂都有,外面正賣得熱鬧。”他頓了頓,目光微閃,試探道,“這次來,還想問問附件谷地的近況,您有沒有阿里的消息?”他的聲音沉穩,透著沙陀人的謹慎,狼皮大氅在火光中晃動,宛如一尊屹立的風雪雕像。
圖蘭沙站在一旁,灰黑斗篷下的身姿挺拔,目光沉穩,沉默地觀察著帳內的氣氛。他的手按在腰間短刀上,眼中閃過一絲戒備,似在防備未知的變數。
烏茲巴什正要回答,帳后的帷幕忽然掀開,一個身影大步走出。李騰與圖蘭沙同時一怔,目光鎖定來人。那是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身披暗紅皮甲,腰間掛著一把雕花彎刀,左眼蒙著黑布,右眼炯炯有神,透著桀驁與狡黠。他的臉龐棱角分明,胡茬濃密,額頭上一道淺淺的刀疤增添了幾分匪氣,嘴角掛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正是李沁――如今的獨眼龍。
“阿里少爺!”李騰的聲音帶著震驚,黝黑的臉龐閃過復雜的情緒,似是喜悅,又似憂慮,“您怎么大搖大擺在這兒?”他上前一步,狼皮大氅微微晃動,眼中閃過對舊主的忠誠。
“阿里少爺,你的眼睛?!”圖蘭沙脫口而出,灰黑斗篷下的身姿一僵,眼中滿是驚愕,聲音里透著對李沁遭遇的關切。
李沁擺擺手,獨眼掃過兩人,嘴角的笑帶著幾分自嘲:“半年前去恰赫恰蘭搶糧食,中了總督塔赫瑪斯普那老狐貍的埋伏,突圍時被射瞎了一只眼。不過,命保住了!”他頓了頓,語氣輕佻,“我?在這兒銷贓!剛從穆爾坦回來,搶了一座印度教神廟,總不能把搶來的東西在當地賣吧,呵呵!”他拍了拍腰間的彎刀,獨眼中閃過一絲匪氣的得意,宛如一頭獨狼,桀驁卻帶著傷痕。
“父親,阿里哥哥在你這里嗎?”帳外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喊,如銀鈴般劃破大帳的沉寂。一個少女推開幕布,風風火火闖入,約莫十六七歲,身披深藍羊毛斗篷,斗篷下是一襲繡有花卉的長袍,腰間束著彩色織帶,裙擺掃過地毯,揚起一縷細塵。她的膚色如蜜,杏眼明亮如星,鼻梁高挺,嘴唇涂著淡淡的胭脂,透著古爾少女的野性與嬌俏。頭巾松散地裹著烏黑長發,幾縷發絲垂在臉側,隨風輕晃,耳邊掛著銀質鈴鐺,叮當作響,增添了幾分靈動。她手中攥著一塊香皂,臉上洋溢著興奮,宛如一朵盛開的沙漠玫瑰,點亮了大帳的粗獷氣氛。
少女猛地停下腳步,杏眼掃過李騰與圖蘭沙,俏臉閃過一絲尷尬:“呃……父親,阿里哥哥,阿哈茲大叔,你們已經見到了?”她的聲音清亮,帶著幾分少女的嬌憨,眼中卻閃過一絲狡黠,似在掩飾闖入的唐突。
烏茲巴什哈哈一笑,絡腮胡抖動,眼中滿是寵溺:“法圖奈!阿里的親人來了,看把你樂的!”他起身,拍了拍女兒的肩,語氣豪邁,“走,咱們去看看,阿哈茲老弟帶來了什么好貨?”他轉頭對李騰擠了擠眼,透著酋長的狡黠。
“我已經買了一塊香皂!”法圖奈舉起香皂,杏眼彎成月牙,笑得像偷吃了蜜的孩子,“阿里哥哥,你們那兒的東西真好!聞著像花田!”她嗅了嗅香皂,裙擺微微晃動,銀鈴鐺叮當作響,少女的活力在火光中跳躍。
“我們那兒……”李沁重復了一句,獨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嘴角的笑變得意味深長。他瞥了眼李騰,似在揣測對方的來意,皮甲下的身姿微微繃緊,透著匪首的警覺。
烏茲巴什拍了拍手,豪聲道:“好了,法圖奈,帶路!咱們去集市瞧瞧!”他帶著女兒走出大帳,幕布掀開,帳外的喧囂涌入,駝鈴與吆喝聲交織,宛如市集的熱浪。烏茲巴什有意放慢腳步,留給李沁與李騰一個私談的空間,絡腮胡下的笑帶著幾分深意。
大帳內,火盆的紅光映在李沁的獨眼上,透著一絲冷冽。他靠在木桌上,手指摩挲著彎刀的刀柄,獨眼中閃過戲謔:“阿哈茲大叔,說吧,啥事把你吹到巴什赫來了?我猜,你們找我什么時,直接說吧?說完了,咱一起去好好吃一頓,趁我這陣子兜里有錢!”他的聲音輕佻,帶著匪首的痞氣,卻掩不住對李騰的試探。
李騰深吸一口氣,黝黑的臉龐閃過沉痛,單膝跪地,聲音低沉如鐘:“阿里少爺,我悲痛地告訴您一個消息,老主上走了,葬在耶路撒冷錫安山。新主上已派李耀松帶人為他老人家建了一個像樣的墓,您……節哀!”他的目光低垂,狼皮大氅垂落在地毯上,透著沙陀老臣的忠誠與哀傷。
圖蘭沙緊隨其后,單膝跪地,灰黑斗篷下的身姿挺拔,眼中閃過敬意,沉默地表達哀悼。火盆的噼啪聲在帳內回蕩,氣氛沉重如鐵。
李沁心頭一怔,獨眼盯著火盆,火焰映在他臉上,勾勒出刀疤的輪廓。他低聲道:“老頭,走了?”
沉默幾分鐘后,李沁抬起頭,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如今,漓狗子按老頭的遺命繼任沙陀族長了?”
“是!”李騰抬頭,目光堅定,“艾賽德少爺已依老主上遺命接任。新主上的夫人代表公子派我來,望您回托爾托薩!”他的聲音鏗鏘,透著對新主上的忠誠,眼中卻閃過一絲懇求。
李沁哈哈一笑,獨眼中滿是戲謔:“你們回去記得替我恭喜漓狗子!”他拍了拍皮甲,語氣輕佻,帶著幾分嘲諷,宛如一頭獨狼,桀驁不馴,拒絕被任何枷鎖束縛。
李騰眉頭一皺,黝黑的臉龐閃過隱忍:“阿里少爺,全族已追隨新主上,如今除了安托利亞,就連托爾托薩盡在我們掌控。托爾托薩的監國夫人賽琳娜夫人有令,您若回去,以托爾托薩伯爵萊昂哈德少爺――您堂侄李椋公子的名義,將阿里維德莊園及周圍十七個村莊封給您,這片封地已經比老主上當年統治的阿里維德莊園大了五倍!而且,如今的塞爾柱人已無力控制托爾托薩,您安全無虞!”他的聲音懇切,透著老臣的赤誠,狼皮大氅微微顫抖,似在壓抑內心的激動。
李沁擺擺手,獨眼中閃過不屑:“阿哈茲大叔,請替我謝過漓狗子家婆娘的好意!但我可不想回去當地主!”他轉身,掀開帳后帷幕,露出一堆珠寶,金光閃閃,嵌著紅寶石與碧璽,透著印度教神廟的異域風情,“這兒有幾件高檔珠寶,不是讓烏茲巴什幫我銷贓的那等貨色,你挑幾件,算我謝你運糧食的心意!哦,糧食的錢我會一份不差的付給你們。”他的語氣輕佻,皮甲下的身姿透著匪首的灑脫,似要用珠寶打發李騰的懇求。
“阿里少爺,請留步!”李騰猛地起身,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還有一事!”
李沁停下腳步,獨眼微瞇,嘴角的笑帶著幾分玩世不恭:“哦?還有啥大事?”他手指敲了敲刀柄,透著匪首的警覺,火光映在他臉上,刀疤更顯猙獰。
李騰目光如炬,沉聲道:“恰赫恰蘭新來的攝政是新主上正兒八經的原配夫人,她想招安您!”他的聲音鏗鏘,透著沙陀老臣的忠誠,卻又帶著一絲試探,狼皮大氅在火光中晃動,宛如一尊不屈的雕像。
“招安?”李沁哈哈大笑,獨眼中滿是嘲諷,“早在她剛來這里的時候,她的底細我就摸清了!所以,我才跑去印度教徒的地盤打劫,就是不想招惹他們家,說到底我可不想跟漓狗子結怨!至于,漓狗子的婆娘要招安我?呵呵,口氣不小,可她有這本事嗎?”他拍了拍彎刀,語氣痞氣十足,皮甲下的身姿透著桀驁,“還有啥?這事沒啥好扯的,不如咱們這就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