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告訴我的。”小莊禧歪著頭圓溜溜的大眼睛轉了一圈又一圈,“媽媽說,舅舅每次抄家訓都是因為犯了錯。”
她歪了下頭像是在回憶,“上次是舅舅沒有聽外公的話去給禧兒找舅媽,上上次是因為媽媽說”
“你媽媽話太多了。”莊別宴打斷了小莊禧的話,手上動作卻沒有停下。
小莊禧捏著玩偶的耳朵,輕輕跺了下腳,“才沒有!媽媽說了,舅舅身體里藏了只小怪獸。”
她一邊說一邊比了個看似惡狠狠,實則奶乎乎的怪獸手勢。
過了會,她又皺起小臉滿臉疑惑,“可是禧兒怎么一次都沒見過?”
莊別宴握著羊毫筆的手停滯在半空,墨汁在灑金宣紙上暈開一個黑點,他盯著那團墨漬看了好幾秒,繼續落筆。
小莊禧正是好奇的年紀,沒有聽到想要的回答干脆直接繞過書桌,走到莊別宴邊上,肉嘟嘟的小手扒著桌沿抵著下巴,眼珠子直勾勾看著桌上的字。
“哇,舅舅,你這次抄了好多啊。”
桌上的紙比她房間里的草莓熊貼紙還要厚,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黑色的字,看得頭都暈了。
小莊禧剛上中班,最近新學了漢字,所以簡單的字和數字還是知曉一點的。
她晃了晃小腦袋,莊別宴一邊寫她一邊讀了出來,“莊家家訓第三百二十一條,不可走走人之”
“咦?”小莊禧圓圓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肉嘟嘟的小手在空中點了好幾下,眼睛全是清澈的好奇。
“舅舅,這個走人之是什么意思呀?”
盡管她看著舅舅抄了那么多遍家訓,可小莊禧還是一條都沒記住,畢竟媽媽說了,莊家家訓除了舅舅外沒人會放在眼里。
莊別宴:“這個字不讀走,讀趁,最后一個字讀危,危險的危。”
小莊禧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只是“哦”了聲。
最后一條家訓抄寫完,莊別宴放下筆,看著紙上四個字,聲音低沉:“莊家家訓第三百二一條,不可趁人之危。”
他重復著一遍又一遍,每個字都咬得極重,像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誡自己,‘不可趁人之危。’
可盡管如此,心底那份波動卻依舊難以平息。
窗外,夜風襲來。
吹起宣紙一角,莊別宴拿過青瓷鎮紙壓住,指腹有意無意摩挲著紙張。
他垂下眼眸,盯著紙上的字,久久未能出神。
“舅舅?”小莊禧打了個哈欠,手里的bubu玩偶已經快捏不住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舅舅,你念了好多遍啊。”
莊別宴這才回過神,發現小莊禧已經困得東倒西歪了。
他立刻彎腰把她抱起,小莊禧像一只樹袋熊一樣趴在他肩膀上,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莊別宴把她嘴里的發絲拿了出來,問:“你媽媽呢?”
小莊禧打了個哈欠,腦袋一點一點,“媽媽媽出去了”
她迷迷糊糊模仿者平日里那些大人說話的語氣,“媽媽和郁阿姨出去去找樂子了。”
莊別宴眉頭一皺。
拿出手機給聯系人里的莊留月撥了電話過去。
勁爆熱辣的dj舞曲鈴聲循環到第二遍時,他掐斷電話。
看著已經趴在他懷里睡著的小莊禧,莊別宴輕嘆一聲,邁著步子離開書房,走向她的臥室。
“不可趁人之危,不可趁人之危不可”
小莊禧已經睡熟了,嘴巴還是在嘟囔著。
莊別宴小心地把她放在床上,伸手把碎發理順,掖好被角后輕輕離開。
書房里。
夜風再次掀起桌上的宣紙。
青瓷鎮紙下,寫滿家訓的宣紙被吹起一角,露出了壓在底下的紙張。
字跡凌厲潦草,不同于抄寫家訓時的工整。
令明珠蒙塵者,另當別論。
墨跡深深浸透紙張,尤其是最后一個筆畫,幾乎劃破紙張。
夜風輕拂。
院子里的德國鳶尾在月光下輕輕搖曳。
帶著欲難止的心事。
無聲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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