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卷之中,并非死物。
有巍峨神山拔地而起,山巔云霧繚繞,仙鶴啼鳴之聲穿透而出。
有滔滔大江奔涌不息,水聲轟鳴,每一滴水珠都蘊含著鎮壓萬物的沉重偉力。
山河社稷圖!
這件極品先天靈寶在女媧這位天道圣人的手中,已然演化出了一方真實不虛的大千世界雛形。
周源先前催動鴻蒙量天尺打出的萬丈玄黃氣柱和斬仙飛刀,一入畫卷范圍,便泥牛入海,被那巍峨神山盡數吸收,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
這并非靈寶品階的壓制。
鴻蒙量天尺乃后天功德至寶,斬仙飛刀乃極品先天靈寶,論品級,皆不在山河社稷圖之下。
這是修為境界上無法逾越的天塹。
周源雙目神光湛湛,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每一分力量,都被那方畫卷世界所蘊含的洪荒地脈之力同化、消解。
女媧的防御,無懈可擊。
“僅僅憑借尋常手段,連讓圣人動容的資格都沒有。”
周源心中念頭急轉。
下一刻,他并指成劍,再度朝著腰間的斬仙葫蘆遙遙一點。
這一次,他催動了全力。
嗡!
葫蘆口一道白光噴薄而出,光芒之中,一物有眉有眼,雙翅微振,一股純粹到極致的殺伐之氣瞬間充斥了這片混沌虛空。
此刀一出,周源整個人的氣勢都為之一變,從先前的霸道凌厲,化作了此刻的鋒芒畢露,宛如一柄即將飲血的絕世兇兵。
“請寶貝轉身。”
淡漠的聲音在混沌中回蕩。
那一道白光重新鎖定了女媧的氣機,無視了空間與時間的距離,瞬息之間便已然臨近。
面對這足以秒殺同階修士的恐怖一擊,女媧的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
她甚至沒有催動山河社稷圖。
只見她素手輕抬,一枚通體赤紅,流轉著無盡姻緣道韻的繡球出現在掌心。
紅繡球!
此寶輕輕一擲,便化作一道驚艷了混沌的紅色流光,朝著斬仙飛刀迎了上去。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紅與白的碰撞,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大道法則在互相侵蝕、湮滅。
斬仙飛刀的殺伐大道銳不可當,撕裂一切。
紅繡球的姻緣大道卻堅不可摧,因果纏繞。
嗤嗤——
刺耳的法則摩擦聲響起,混沌氣流被攪動得更加狂暴。
紅繡球所化的流光被硬生生擊退,光芒都黯淡了幾分。
但斬仙飛刀那股一往無前的氣勢,也被成功遏制。
然而,就在紅繡球被擊退的剎那,斬仙飛刀的雙翅猛地一振,余威未消,竟是再度化作一道白線,繞過了一個詭異的弧度,繼續射向女媧的本體!
這一下變故,出乎了女媧的預料。
她掌心一招,山河社稷圖的無盡光華再度涌起,想要構建起第二道防線。
可這一次,斬仙飛刀的軌跡變得無比刁鉆。
它不再是直線沖擊,而是在虛空中連續折轉,每一步都踏在山河社稷圖所演化出世界之力的薄弱節點上。
那是周源在方才的試探中,以神念瞬間推演出的破綻!
噗!
一聲輕響。
仿佛利刃刺入皮革。
斬仙飛刀竟是在那畫卷世界的邊緣,一處山巒與河流交界的虛幻之處,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穿透而過!
刀鋒之上那股冰冷的殺機,直指女媧的圣人之軀。
這一刻,女媧臉上那萬古不變的恬淡笑容,終于出現了一絲凝滯。
她的瞳孔之中,映照出那一道急速放大的白色刀芒。
一股刺痛感,已經提前出現在她的眉心。
圣人元神預警!
這柄飛刀,真的能傷到她!
哪怕只是輕傷,對于不死不滅的天道圣人而,也已是無法想象的奇恥大辱。
“鎮!”
女媧口中吐出一字真。
出法隨!
那被擊退的紅繡球瞬間紅光大盛,以一種超越了常理的速度回援,后發先至,精準無比地第二次撞擊在斬仙飛刀的刀身之上。
鐺!
這一次,是金鐵交鳴的實質聲響。
斬仙飛刀哀鳴一聲,倒飛而出,化作一道白光沒入了周源腰間的葫蘆之中。
周源的氣息微微一沉。
他能感覺到,斬仙飛刀的靈性在方才那兩次硬撼中,受到了一絲震蕩。
而女媧,毫發無傷。
看著第二柄斬仙飛刀也被女媧給抵擋了下來,周源心中再無動用此寶的念頭。
他抬起手,示意暫停。
彌漫于混沌中的緊張氣機,隨著他的動作緩緩消散。
戰斗進行到這個地步,勝負已分。
他清楚,自己并非沒有一搏之力的底牌。
那柄靜靜躺在自己元神深處,連圣人道體都能洞穿的弒神槍。
還有不久前在盤古血池中,以自身精血與無上感悟凝聚出的,那尊能夠短暫爆發出開天辟地之威的盤古虛影。
這些,才是他真正的殺手锏。
可他不想用。
這不是生死搏殺。
“夫君這是打算認輸了?”
女媧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笑意,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交鋒的人不是她。
她的身影飄然而至,山河社稷圖與紅繡球也化作流光,沒入她的體內。
周源沒有再出手,這一戰的結果,不而喻。
他長長嘆出一口氣。
“圣人之力,確實驚人。”
這句感慨,發自肺腑。
他很清楚,天道圣人,唯有在洪荒天地之內,才能得到天道之力的無盡加持,發揮出最巔峰的戰力。
而他選擇的交戰之地,是混沌世界。
這本身,就已經是女媧對他的一種謙讓。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敗了。
他確實無法戰勝一尊圣人,傾盡全力,也僅僅只是擁有了與圣人一戰的資格。
“我雖然無法戰勝圣人,但圣人想要輕易拿下我,卻也沒那么容易。”
這個念頭在心中升起,周源原本有些沉重的心緒,頓時輕松了不少。
失敗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看不到希望。
而他,看到的卻是無盡的潛力和廣闊的進步空間。
他如今的修為,不過是混元金仙后期。
若是能再進一步,抵達混元金仙巔峰之境,屆時法力、元神、肉身都將迎來一次巨大的蛻變。
到那時,再憑借弒神槍與盤古虛影這等底牌,或許,便可以和圣人擁有著正面一戰之能!
“夫君不用太過氣餒,能夠以先天大能之資,和圣人一戰。”
“這一點已經勝過洪荒中的所有人了。”
女媧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側,聲音清冷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軟。
她見周源久久不語,以為他心神受挫,便柔聲安慰。
周源偏過頭,對上她那雙蘊含著星辰宇宙的美眸,臉上并未顯露絲毫頹唐,反而浮現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沒有氣餒。
這一戰,讓他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短板。
周源的意念沉入體內,感受著那空蕩蕩的法力之海。
與女媧交手時,對方的每一次攻擊都引動天地之力,法力仿佛無窮無盡,自虛空深處源源不絕地涌來。
而他,縱然身為混元金仙后期的頂尖大能,法力浩瀚如汪洋,卻終究有其極限。
天道圣人。
他們的元神寄托于天道長河,與整個洪荒天地緊密相連,一呼一吸間,便能吞噬無盡靈蘊,化為己用。
他們的法力,是整個天地的法力。
這便是圣人之下,皆為螻蟻的根本原因。
自己的法力,與之相比,不過是滄海一粟。
但這塊最顯眼的短板,并非無法彌補。
周源的心念微動,三十六顆湛藍色的珠子在他識海中沉浮,散發著鎮壓四海八荒的恐怖氣息。
定海神珠!
只要將這三十六顆定海神珠徹底祭煉圓滿,便能以此為基石,效仿盤古大神開天辟地之舉,于混沌之中開辟出三十六方大千世界!
三十六諸天!
一旦功成,這三十六方大千世界便會成為他力量的源泉,源源不斷地為他提供堪比圣人的無盡法力。
屆時,他將徹底抹平與圣人之間在“量”上的差距。
“只要成功推演出三十六諸天,我的法力程度就可以直追圣人。”
周源的眸光深邃,思緒飛速運轉。
“但光有著三十六顆定海神珠還不夠,還需要一件至關重要的寶物。”
一件極品先天靈寶。
乾坤尺!
此寶擁有丈量天地,劃分乾坤之能,正是演化諸天世界的最佳輔助靈寶。
周源的記憶在洪荒的歲月長河中搜尋,一個名字迅速浮現在他的腦海。
燃燈道人。
若是他沒有記錯,乾坤尺這件寶物,此刻應當就在這位未來的闡教副教主手中。
燃燈道人,也是紫霄宮三千客之一,資歷極老。
不過,如今這個時間點,三清尚未證道,各大教派都還未建立。
這燃燈道人,現在不過是天地間一個獨來獨往的散修大能。
從一個散修手中“要”一件靈寶,難度應該不高。
周源心中瞬間有了決斷,他眼中的思索之色斂去,化為一片清明。
他轉頭看向女媧,開口說道。
“夫人先返回東海,我心有感悟,去洪荒中辦點小事。”
“之后再歸來。”
女媧那雙清澈的美眸微微閃動了一下。
她沒有追問周源究竟要去辦什么事。
在她看來,周源剛剛敗于自己手中,雖然表面平靜,但內心深處多少還是有些不甘與氣餒的。
說是有事,或許只是想獨自在洪荒中走走,散散心,平復一下心境。
她對此自然不會拒絕,身為道侶,她明白有時候需要給對方留出足夠的空間。
女媧輕輕頷首,身影便化作一道流光,瞬間撕裂虛空,消失不見。
周源目送她離去,隨后身形一轉,目光投向了洪荒大陸的某個方向。
他的身形同樣化作一道虹光,朝著靈鷲山的方向疾馳而去。
靈鷲山,元覺洞。
正是燃燈道人的道場所在!
燃燈道人身為天地間第一口棺材化形而出的先天大能,在洪荒之中也頗有聲名,其道場所在并非什么秘密。
周源的神念早已鎖定了那片區域,沒有耗費太多時間,一座仙氣繚繞、靈機盎然的山脈便出現在他的視野盡頭。
他此次前來,是為靈寶,并非拜會。
所以,他省去了所有繁文縟節。
周源的身影沒有絲毫停頓,直接穿過了靈鷲山的護山大陣,如同穿過一層水幕,沒有引起絲毫波瀾。
他一步踏出,便已現身于靈鷲山的山巔洞府之前。
神念如水銀瀉地般鋪開,瞬間籠罩了整個元覺洞。
下一刻,他的眉頭微微一挑。
洞府中并非只有燃燈一人。
周源沒有絲毫猶豫,身形再次閃爍,直接闖入了洞府深處。
甫一現身,他便看見了山峰平臺之上,正相對而坐的三道身影。
其中一人,道骨仙風,面頰卻有兩處奇特的凸起,雙目開闔間自有一股滄桑古老的氣息流轉。
正是燃燈道人。
而他對面坐著的另外兩人,則讓周源的眼神起了些微的變化。
那兩人身上的道袍略顯襤褸,與這仙氣充盈的靈鷲山有些格格不入。
一人面帶疾苦之色,耳朵碩大,皮膚白皙,周身散發著一種悲天憫人的氣息。
另一人身材瘦小,渾身上下的皮膚呈現出淡淡的金黃色,一雙眼眸看似渾濁,深處卻不時有精光閃過,透著一股算計與精明。
周源對這兩人并不陌生。
接引。
準提。
就是這兩個家伙,當初在紫霄宮中靠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賣慘表演,硬生生從老好人紅云的手中,將那代表著圣人之基的蒲團給騙了過去。
只是,周源有些意想不到。
這來自西方貧瘠之地的二人,居然會和燃燈道人攪和在一起。
他腦中念頭急轉。
既然他們此刻便有交情,為何在未來三清立教證道之后,燃燈道人沒有選擇加入更有潛力的西方教,反而跑去了元始的闡教門下,當一個有名無實的副教主?
要知道,西方二圣可是出了名的不拘一格降人才,只要愿意加入西方教,待遇絕對不會差。
再聯想到后世封神大劫中,燃燈道人果斷叛出闡教,投入西方,最終成為了佛教的燃燈上古佛。
周源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要說這其中沒什么不為人知的算計和交易,他周源第一個不信。
“你是,周源道友?”
“怎么會突然造訪于貧道?”
燃燈道人雙眸開闔,其中仿佛有兩盞亙古不滅的青燈在燃燒,他望著洞府外不請自來的身影,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他認出了來人。
或者說,如今的洪荒天地,膽敢如此孤身一人,氣息沉凝如淵,直面他這等老牌大能的,除了那一位,也再無旁人。
周源。
這個名字,如今在洪荒的分量,已然沉重到足以與圣人相提并論。
其戰力之恐怖,早已通過一場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傳遍了四海八荒,被公認為圣人之下,無可爭議的第一人!
只是……
燃燈道人心中念頭急轉,自己與這位周源道友,素無往來,更無因果糾纏。
對方今日登門,所為何事?
一旁,本是客人的接引與準提,此刻也收斂了面上慣有的疾苦與微笑,神情肅穆地望向周源。
他們二人心中同樣翻涌著驚濤。
他們此行前來,是為了一個宏大的目標—邀請燃燈共入西方,以其深厚底蘊,補全西方的氣運。
可周源的出現,瞬間打亂了他們的所有盤算。
難道,周源的目的,也與他們相同?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便讓兩人心中一沉。
若真是如此,以周源如今的威勢,他們恐怕毫無勝算。
洞府內的氣氛,因周源的沉默而變得愈發壓抑。
周源的目光,越過了接引與準提,沒有絲毫停留,徑直落在了主座上的燃燈道人身上。
“本尊今日上門,是想要問道友討要一件靈寶。”
周源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三人耳中。
他頓了頓,似乎是給予對方一個緩沖的時間。
“這件靈寶對本尊有大用,本尊可以用其他靈寶進行交換,還望道友應允。”
交換?
聞,燃燈緊繃的心神,竟是沒來由地松懈了一瞬。
原來只是為了靈寶。
他心中快速盤算起來,以周源的身份和戰力,若只是為了一件尋常的先天靈寶,自己賣他一個交情,用一件無足輕重的靈寶換取這位圣下第一人的善緣,這筆買賣,怎么算都血賺不虧。
甚至,連一旁的接引和準提,都暗自松了口氣。
只要不是來搶人的就行。
燃燈壓下心中的種種思緒,面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笑容,開口問道:“不知道友看中了貧道哪一件靈寶?”
他已經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
然而,他還是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
能讓周源這等存在親自登門,不惜以交換為名,其所求之物,又豈會是凡品?
“本尊欲交換道友手中的極品先天靈寶,乾坤尺!”
周源的聲音依舊平淡,不帶一絲波瀾。
可這平淡的話語,落入燃燈道人的耳中,卻不亞于一道混沌神雷,在他的元神深處悍然炸響!
嗡!
燃燈道人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周遭的一切聲音,光影,乃至于靈氣的流動,都在這一瞬間消失了。
乾坤尺?
他要乾坤尺?!
那不僅僅是一件極品先天靈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