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監護人發現你們翹家后有批評教育嗎?”
“有。”
“每個人過生日都這么熱鬧嗎?”
“小艾比較內向,所以我們會用心些。”
“那年你生日的時候,科爾都送了你什么?”
“他親手做的十六孔風琴。”
“戴夫送你什么了?”
“記不清了。”
“科爾的風琴在哪里?”
“我收在盒子里了,里面都是重要的東西。”
“盒子呢?”
“應該會被爸爸媽媽埋起來吧,做衣冠冢。”
“那我們晚些時候一起去刨你墳好嗎?”
“好。”
并不存在交流障礙的問題,羅娜能很好地回答墨檀每個問題,兩人之間的互動也很正常,然而在一旁的蜘蛛眼里,這番對話卻透著一股子詭異的違和感。
其違和感的來源自然不可能是‘檀莫’,事實上,蜘蛛總會產生一種錯覺,那就是這個男人的任何行動,不僅在常識范圍內‘非同尋常’,時常還會伴隨著一種非常稀薄的不協調感。
蜘蛛沒辦法看出那份不協的本質,但身為一個很難抑制住內心瘋狂,任何破壞沖動與心血來潮都會被無限擴大化,精神狀態始終在‘亞健康’與‘崩壞’的特殊人群,她本能地在某種病態卻可以被科學與理性解釋的心態下想要去靠近墨檀。
那是一種對于理性與失控的雙重趨向,是崩潰邊緣的最后一次自救行為,是一劑薛定諤的猛藥。
或許是解藥。
或許,是毒藥。
但蜘蛛別無選擇。
盡管她已經成功將自己的精神問題壓抑了二十幾年,但無罪之界卻成為了壓垮蜘蛛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這個有邏輯、講道理的世界中,化名蜘蛛的諸芷肆無忌憚地宣泄著被理性鎮壓了太久,已經從‘病灶’轉化為‘執念’的瘋狂,而這份瘋狂在得到宣泄后非但沒有得到止息,反而如決堤般吞沒了她。
博學多才的諸芷很輕松地便得到了這個令人絕望的結論,然而內心深處那只已經不受控制的蜘蛛卻并沒有半點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于是,已經預見到自己終將在現實中失控的蜘蛛,只能選擇服下這劑猛藥,在毀滅與未知中選擇了后者。
她不知道那個幾乎站在‘瘋狂’這一概念的盡頭,又仿佛冰冷到宛若機器的檀莫能否拯救自己,但她很清楚自己早已無力自救了。
至于當前人格下的墨檀自己……對此其實沒什么感覺。
盡管在蜘蛛眼里,他是所謂的‘薛定諤的猛藥’,但站在墨檀自己的角度上,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從來就不存在什么‘未知’。
他可以毀掉蜘蛛。
他可以拯救蜘蛛。
他可以扭曲對方的世界觀。
他可以抹殺其自主意志,令其成為一具聽計從的傀儡。
并非墨檀掌握著什么恐怖的黑科技,只是在一個將全部寄托在自己身上,其病灶本身的深度相較于自己來說與‘眼皮跳’無異的人面前,任何聰明人其實都能獲得神明般的權柄。
真正難的,從來都不是對蜘蛛這種人為所欲為,而是讓蜘蛛這種人將能對她為所欲為的權利交給自己。
他可以將蜘蛛變回正常人,也可以令其成為狂熱的瘋子、反動的暴徒、殉道的先驅、仁慈的圣母、自己的情婦。
而最終,墨檀選擇讓蜘蛛成為了自己的實驗品。
原因很簡單,盡管蜘蛛的‘病’在墨檀看來其實很低級,低級到甚至不需要自己,就算找個好點的心理醫生都能慢慢痊愈的程度,當無罪之界的存在卻讓這個‘小毛病’出現了質變。
必須極端壓抑的現實世界,與可以肆無忌憚宣泄瘋狂與沖動的無罪之界合理,將蜘蛛撕裂了。
于是,她就這樣成為了一個稀罕的樣本,一個能讓墨檀不斷通過微調去研究‘撕裂’一現象,且不需要付出任何額外成本的實驗品。
無關人性、無關善惡、無關是非,無關一切與‘檀莫’這一存在無關的因素。
蜘蛛的病情本身,讓原本注定會隨機到‘正’或者‘反’的硬幣,豎著停在了地面上。
而他并不是墨檀唯一的實驗品。
艾?凡耶,曾經是墨檀用來在宗教方面求索答案的實驗品,但她在這個過程中卻展現出了足夠的價值,于是便被墨檀從失去自我的邊緣拉了回來,成為了現在的主管。
一體雙魂的莎莉婭?凱沃斯和蕾米莉亞?凱沃斯是墨檀十分看重的實驗品,因為她們始終沒能展現出自己的價值,墨檀便毫不猶豫地將實驗進行到了最后,將其變成了現在的蕾莎?凱沃斯女伯爵。
戴安娜?a?阿奇佐爾緹,原本是墨檀計劃用來剖析這個世界神秘學底層邏輯的工具,但這個計劃似乎從一開始就失控暴走了,以至于此時此刻的他雖然依然沒能完全了解到對方究竟是一種何等犯規的存在,卻被迫從主宰者變成了與對方平等的立場,幸運的是,他似乎樂在其中。
至于羅娜?月輝――
則是墨檀最新的玩具。
而目前的課題,是《一個因非受迫性失誤出現殘缺的靈魂在回歸同樣是否能夠代表其存在本身》。
墨檀不是梅林,他并不喜歡將自己的意志強加給任何人,比起那種簡單、高效卻不夠有趣的方式,他更喜歡在稍作引導后任由其走向那個無所謂是否在自己控制下的‘終點’。
這也正是身為自己‘第一個實驗品’的他,如此不受控制、隨心所欲的根本原因。
那雙高高在上、冰冷到容不下任何情緒的眼睛,當然容得下走在另一個極端的‘自己’。
第兩千五百二十五章:終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