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說一,無論是對羽鶯還是對莫妮卡,墨檀的種種行為都不應該被劃分到‘斯德哥爾摩綜合癥’中加害者一方,盡管他確實非常過分,但如果只看立場的話,我們就會發現他其實始終都是站在受害人那邊的。
而上述總結中最抽象的地方在于,無論是羽鶯還是莫妮卡,在事件中幾乎只受到了墨檀,也就是無罪之界中‘檀莫’所造成的傷害,而這不但與她們與對方處于相同立場并不沖突,甚至還與墨檀理論上并不應該被稱之為‘加害者’這一事實沒有沖突。
于是,一個絕妙的悖論就誕生了。
即,盡管事件中有著很多立場迥異乃至敵對的存在,兩位受害者也在身心層面都受到了相當大的沖擊與傷害,但究其根本,這些傷害與那些按理說應該給她們造成傷害的存在毫無關系。
最終,我們會得出這樣一個結論,羽鶯和莫妮卡受到了很大傷害,而給她們造成傷害的人卻墨檀這位同行者,在此基礎上,那些本應該對兩人造成傷害的存在卻沒能得手,至于沒能得手的原因……十有八九同樣可以歸功于墨檀,畢竟基于立場不同,他確實有充分的理由與動機對那些意圖傷害自己或兩位姑娘的人出手,他也確實這樣做了。
直到這里,我們之前那個看起來狗屁不通毫無邏輯的悖論似乎又解釋得通了,那就是,因為無罪之界中的‘檀莫’有高概率會無差別對所有人造成極大打擊,所以他在保護了羽鶯、莫妮卡之流免受敵人傷害的同時,也同樣將兩人搞得心力憔悴、狼狽不堪。
總而之,盡管已經被扔在迷霧中‘掛機’不知道多久的羽鶯已經有點習慣了,但并未像前者那樣與墨檀共度過血怨盈窗任務線的莫妮卡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體驗,饒是她從小就見過不少世面,這些年更是在雌蜂中被鍛煉出了堅強的意志與精神,被墨檀簡單上了波強度后也有點兒遭不住了。
不過說句公道話,莫妮卡遭不住也是很正常的,畢竟就算是那位被她視為燈塔與偶像,一手締造了雌蜂并在成為皇室代人后以極端高效的速度統合著紫羅蘭帝國,驚掉了無數眼睛的修?布雷斯恩殿下……也經常遭不住墨檀。
而莫妮卡?斯圖爾特比起羽鶯和修?布雷斯恩還有一個巨大的優勢,那就是她身為雌蜂的成員,攝政王麾下的一枚棋子,打從一開始就不需要與‘檀莫先生’平等相處,所以在這種換做修和羽鶯都得上半天火,嘴里長倆泡的情況下,莫妮卡只需要反復在腦海中強調對方的身份,無限放低自己的位置就好了。
于是――
“您說的對。”
短暫的宕機后,莫妮卡對墨檀露出了一個有些僵硬地微笑,非常虛偽地對面前這位雖然肯定不難看,但充其量也只是個普通帥哥,遠不如攝政王殿下乃至寒鴉堡里那位霍格爾副團長好看的檀莫先生恭敬地說道:“我也覺得您非常英俊。”
“哦。”
結果墨檀竟然只是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然后便邁開腳步輕快地從莫妮卡身邊走過,全程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自顧自地往峽谷深處走去了。
“啊,請……請等我一下!”
不久前被墨檀扔在灰森林里好幾天的莫妮卡立刻輕呼了一聲,隨即便小跑著追了上去,特別乖巧懂事地走在墨檀的前面,一邊拔出腰間的長劍進行警戒,一邊用近乎于哭腔的語氣說道:“請讓我在前面保護您!”
“行啊。”
墨檀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語氣輕快地說道:“帶路吧。”
“嗯嗯!”
生怕對方一眨眼又消失不見十天半個月的莫妮卡小雞啄米般地用力點頭,生怕墨檀反悔般一邊用余光注視著對方的身影,一邊小心謹慎地握緊武器在前面帶路。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走在前面的莫妮卡雖然心情忐忑,但或許是因為過度緊張的緣故,她反倒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活絡一下氣氛,而她身后那位絕大部分時間都表現的很健談,甚至有些過于健談的檀莫先生這會兒則顯得異常專注,瞇起雙眼似乎在思考著什么很富有哲學意義的問題。
當然,莫妮卡是絕對不會主動開口詢問的,畢竟在她看來,假如自己真的按捺不住好奇心,轉頭問檀莫先生在想些什么,后者非常可能會冒出一些或驚世駭俗,或清新脫俗,總之是自己這種人難以揣測的話來。
就這樣,以墨檀的沉默為,這趟性質頗為復雜的旅程便突兀地安靜了下來,但就算如此,莫妮卡也依然覺得很安心。
或許是因為走在她后面的墨檀并未放輕腳步、遮蔽氣息的緣故,時刻能感受到自己并非形單影只的莫妮卡難得放松了下來,哪怕這里又是什么宗教聯合軍,又是什么滅神會,又是什么舊日亡靈、神術結界的,這位女士卻依然能夠保持淡然與平靜。
原因也很簡單,盡管對方是個在無數種方式中選擇了用大量耳光喚醒自己的暴徒,是個剛剛離開寒鴉堡的實力范圍就狂笑著叫囂要兩頭下注的瘋子,是個剛叫囂完就把自己扔在森林里一連好幾天不聞不問的人渣――
但有他在身邊時,卻好像全世界所有棘手的麻煩卻仿佛都被歸集到其身上一般,不會再有任何能困擾到自己的事物出現。
就這樣任他擺布,什么都不用想的感覺……好像也不賴?
自修成為紫羅蘭帝國的攝政王起就一直在高強度工作,每天要么去解決危險,要么去成為危險的莫妮卡腦中突兀地閃過了這樣念頭,就仿佛我們在拼死拼活完成了創業的初期階段,在付出了巨大努力并取得了一些看得見、摸得著且惹人羨慕的成果,最終在某個風雪交加的冬夜下班回家,沒洗澡也沒擦頭發就疲憊地爬進被窩,將電熱毯開到高檔后產生的,只有一個瞬間但又切實存在的怠惰。
忘掉繁雜的工作,忘掉激情的拼搏,忘掉理想的人生。
哪怕只是在假想中也好,當上那么一輩子庸碌無為但不燒心不傷腦,不招災不惹禍的咸魚或雜魚。
“噗――”
然后,從小就渴望著正義,長大后更是滿心期待地想要追隨修殿下做出一番大事業的莫妮卡就被自己這個沒出息、沒志氣、沒擔當的想法逗笑了。
“呵~”
與此同時,走在后面的墨檀也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淺笑,快走了兩步與莫妮卡并肩而行后輕聲道:“我們到了。”
“啊?”
莫妮卡先是一愣,隨即才猛地注意到周圍不知何時出現了許多十分立體的‘影子’。
然后,在莫妮卡下意識停下腳步的瞬間,那些影子便化作了一個個‘人’,向兩位客人投以好奇卻并未帶有明顯敵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