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介意在直入正題前聊兩句閑話的莫斯看上去有些意外。
“嗯,也不能說難聽吧,只是……怎么說呢,不夠浪漫。”
年輕的迪亞諾?布雷斯恩公爵聳了聳肩,悠悠地說道:“實不相瞞,其實我從小就對植物學方面頗感興趣,不止看過很多相關書籍,甚至還特意去煉金師協會學習了一些更加本質的鑒別方式,而代表著我們家族的十字花……唉,正如我剛才所說的,實在是有些不夠浪漫,或者……粗鄙。”b
莫斯表情古怪地看著迪亞諾,直不諱地說道:“說實話,我很難理解你剛剛說的那些東西。”
“這很正常,莫斯閣下,畢竟很少有人會像我這么閑,會用整整兩年時間研究植物和紋章。”
迪亞諾嘴角微揚,挑眉道:“只可惜現在這個局面并不適合深入探討有關于十字花科具體粗俗在哪里的話題,所以我就直接說結論好了,比起給人感覺更加籠統、概括、臃腫且大眾的十字花,我更希望布雷斯恩家族能有一個更加纖細的新面貌,比如……”
“比如特意來到這種跟鄉下差不多,離皇都比離陰暗沼澤還遠的地方,找我這種老不死的聊天?”
莫斯打斷了迪亞諾,看向后者的目光中滿是毫不掩飾的敵意。
“比如換個更高雅的紋章……其實我是想這么說的,不過您說的也差不多就是了。”
迪亞諾依然保持著人畜無害的微笑,語氣舒緩而平靜:“時至今日,十字花已經成為了一種令人恐懼的象征,每當布雷斯恩家有所動作,大家都會下意識地聯想到肅清、鎮壓、放逐與屠殺,這真的太糟糕了。”b
莫斯嘲弄地笑了笑,揶揄道:“所以公爵閣下這次來,難道并不是為了肅清、放逐、鎮壓與屠殺咯?”
“很抱歉,如您所指,自十九歲那年繼承到‘公爵’這個頭銜開始,這幾年中我幾乎一直是在主持著那些令人不快的行動,而且要比前人變本加厲得多。”
迪亞諾嘆了口氣,略顯無奈地說道:“也正因為如此,那些原本愿意帶我一起吃喝玩樂、花天酒地的朋友也是越來越少,時至今日,除了我的妻子和洛昂這個并不算正常的家伙外,我身邊已經沒有親近的人了。”
莫斯有些不耐煩地瞪視著迪亞諾:“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的是,盡管我能夠很高質量地完成家族使命,但卻并不希望我的子孫后代也要繼續將這個職責貫徹下去。”
迪亞諾豎起食指輕輕搖了搖,淡淡地說道:“而為了實現這個目的,我必須要變本加厲地去做那些令人不快的事,這無關我的本心,只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必要過程罷了。”
站在他身旁,雙手插著口袋的洛昂?鄧蒂斯打了個哈欠,無精打采地說道:“你能別貧了么?要干什么就趕緊。”b
“好吧好吧。”
迪亞諾聳了聳肩,對莫斯攤手道:“總之,作為布雷斯恩家族的族長,鄙人已經在兩個月前做出了決斷,認定莫斯?羅格納榮譽勛爵……也就是您,已經成為了帝國的心腹大患,特此前來鏟除,還望配合。”
莫斯一臉哭笑不得地指著自己的臉,重復道:“我,心腹大患?”
“是啊,還蠻嚴格的吧?”
迪亞諾聳了聳肩,語氣悠然:“不過還請放心,行事如此不留情面的我注定會遭到反噬,不出十年,迪亞諾?布雷斯恩就會走上刑場,為他所帶來的恐懼付出生命的代價。”
莫斯啞然失笑,挑眉道:“這算什么?預?”
“不,不是預,是交易,各取所需的交易。”b
迪亞諾微微搖頭,輕聲道:“尊貴者需要一把鋒利的刀,侍奉者需要一條嶄新的路,就這么簡單。”
莫斯站起身來,拄著手杖輕嘆道:“說得簡單罷了,公爵閣下。”
“或許吧。”
迪亞諾?布雷斯恩公爵也站起身來,負手道:“那么,如果你的好奇心已經得到了滿足,莫斯閣下,可否讓我以莫須有的罪名帶走你呢?”
咚――
輕輕在地面上‘磕’了一下之后,刻有強力禁制的魔紋木材寸寸龜裂,莫斯?羅格納手中的木杖時隔數十年終于變回了它原有的模樣,一柄造型精巧,散發著尊貴氣息的金色宮廷單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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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驟然降臨的龐然壓力之下,洛昂?鄧蒂斯身形一晃,竟是險些直接倒下,但饒是他反應迅速,卻也還是只能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連動都沒辦法動,甚至連眨一眨眼這種事都難以做到。
“告訴我,孩子,是誰給的你自信……”
莫斯直起自己略有些佝僂的腰桿,似笑非笑地看著面前那位因為身體素質只有常人水準所以并未被施加任何壓力的年輕公爵,輕聲問道:“讓你覺得自己能帶走被冠以了莫須有罪名的我呢?”
“或許,是因為這位被你視為繼承人的女士需要一個新身份。”
迪亞諾笑了笑,不疾不徐地說道:“一個依然以羅格納為名,卻不會受到打壓與欺凌,甚至有望重新獲得往昔榮光的干凈身份。”
“……”
“或許,是因為外面有兩位跟你一樣是傳說階位的隨行人員正準備幫你‘體面’。”b
“……”
“又或許,就算我什么理由都不給你,你也會配合我,因為結束在這里已經是你能想到的最好結局了。”
“……哈哈,果然,你想帶走的只是我的尸體。”
“唉,總有一些身不由己的可憐人沒辦法憑喜好挑選工作內容。”
“辛苦辛苦。”
“彼此彼此。”
第一千八百零六章:終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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