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檀并沒有露出驚訝之色,而是直接問道:“有關于信仰的?”
“據說你來自一個有趣的地方……”
杖魄攥著手中的煙斗,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我知道我是有問題的,盡管不如殺魄那個小屁孩記得清楚,但我受到的影響……要比那孩子之外的別人都小,所以現在還隱約能夠記得,這里或許是我的第二故鄉,但卻并非我原本屬于的世界,而用扇魄的話說……你,極有可能跟我來自同一個世界,對吧?”
墨檀微微頷首,但卻并沒有給出肯定地答復:“理論上存在這個可能,但具體概率其實并不算大。”
“沒關系。”
杖魄搖了搖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墨檀的眼睛:“我只想知道兩件事,首先,另一個世界也存在著信仰,沒錯吧?”
墨檀點了點頭,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的,存在。”
“那么,下一個問題。”
杖魄嘬了一口手中的煙斗,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墨檀:“就憑這短短十幾分鐘里的了解,你覺得我有沒有可能是一個虔誠的……”
不等杖魄說完,墨檀立刻斬釘截鐵地搖頭道:“不可能。”
杖魄:“……”
“別誤會,我并不是覺得你跟虔誠二字無緣,只是……”
墨檀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斟酌著說道:“我認為如果在這個世界都沒辦法做到客觀上的虔敬,那么在我所認知的那個世界里就更不可能了。”
他這話說得一點毛病都沒有,畢竟無罪之界與現實世界有一個很大的不同,那就是這里面的神……至少是被認可的‘正神’確實存在著,k們甚至可以跟那些虔誠(或者不那么虔誠)的信徒直接對話,也可以散播自己的恩澤與威儀。
向豐饒女神祈禱確實可以讓莊稼長得更為茁壯。
就算是普通人也可以向曙光女神禱告讓自己晚上去廁所能看清楚路。
在賭桌上一句‘公正之神黑默爾在上’能夠直接讓絕大多數出千手段無效化。
總而之,這些都是看得見也摸得著的恩澤,是清晰且有跡可循的浩蕩神威,是哪怕有夸大的因素在內,也絕不影響其真實性。
至于無罪之界外那些信仰……
“要……宏觀的多。”
墨檀猶豫了好久,才終于找到了一種相對溫和的說法,對杖魄解釋道:“盡管那些信仰在細節層面上并沒有被證明起到了切實作用,但……”
“可以了,我已經了解了。”
杖魄卻直接抬手打斷了墨檀,表情平靜地說道:“簡單來說就是一眼望去只是赤裸裸的謊,但其中所蘊含的部分概念卻能夠抵達正確的結論與目的,換而之就是那種給予信仰者慰藉,由個人的主觀意志所帶動,可以匡正世道人心,確立倫理道德的正面意識形態,對么?”
墨檀直接就愣住了,倒不是他聽不懂杖魄剛剛那番話,只是后者這通明顯有些跨時代的論著實是有點驚到他了。
哪怕對方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哪怕這位在宗教、信仰領域原本就臻至化境的‘神職者’活了兩輩子,這種話也不是普通人能說出來的,尤其是在墨檀只開了個頭,甚至還沒來得及細說的情況下……
“好吧,看來我確實猜對了,懟
大口抽煙的杖魄搖了搖頭,那雙明亮的淡紫色眸子在煙霧中若隱若現:“不瞞你說,我本來就覺得那種情況可能才是正確的,呵,盡管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神職者都會覺得一個沒有力量、無從考究、全靠杜撰或訛詐等形式出現的‘神’根本就是扯淡,但在我看來那才符合‘神’的地位及定義。”
墨檀饒有興趣地眨了眨眼,好奇道:“怎么說?”
“在老子看來,無論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力量,還是看得見摸得著甚至有跡可循的存在,都帶有著一種嚴重的不確定性,誠然,神巍峨、神偉大、神高潔、神善良,但神萬一瘋了呢?萬一鬧小情緒了呢?萬一性情大變了呢?”
杖魄聳了聳肩,悠悠地說道:“說到底,這個世界所謂的神從一開始就不配得到這個稱呼,也不配擁有屬于自己的教派與傳承。”
墨檀皺了皺眉,緊跟節奏:“因為k們存在?”
“沒錯,因為他們存在,說真的,你難道就不覺得危險嗎?”
杖魄咬著煙斗打了個響指,一邊吞云吐霧一邊語氣輕快地說道:“在我看來,唯有無思想、無意志、無觀點、無門檻的神配稱之為神,當然,最重要的果然還是‘不存在’。”
雖然有些吃力,但墨檀依然努力跟著杖魄的節奏:“因為‘不存在’才是最好的?”
“不不不,是因為只有‘不存在’才能‘一直存在’與‘永遠正確’,而且也不需要背負任何責任。”
杖魄笑了笑,隨即便收起煙斗,抬手揮散了繚繞在身邊的煙霧:“至少在我看來永遠都是‘人’需要‘神’,而不是‘神’需要‘人’,換句話說,如果有哪個神需要人的話,那么它在原則上就已經被我個人裁定為異端了。”
墨檀還真沒想到杖魄的脾氣會這么大,忙問道:“被你裁定為異端……然后呢?”
“然后?那還用說嗎?”
杖魄瞥了墨檀一眼,抬起右手不斷鉤動食指與中指比劃著‘跑路’的姿勢,浮夸地笑了起來――
“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是異端的信徒,那我自然是多有遠就跑多遠了啊。”
第一千六百一十一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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