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賀夜獨行在宮道上。
    紅墻白雪,正月的日頭變得稍微帶了點暖意。
    然光芒落在他劍眉星目的眉宇上,卻照不透他眼底的寒冷。
    回到勤政殿,便將自己關了起來。
    白鶴趕來,看見黑羽和一眾御林軍守在外面。
    白鶴忙問:“王爺可得空?我有要事稟奏。”
    黑羽將他攔住,輕輕搖頭,低聲:“王爺心情奇差,方才來了兩個大臣議政,都被訓了一頓。”
    白鶴沉吟:“可是,昭武郡主找王爺有事。”
    正說著,又有吏部新上任的兩位大臣相繼趕來。
    國事重要,白鶴只能退居其次,靜待時機。
    這么一等,便是半日過去。
    傍晚黃昏時分,蕭賀夜終于從勤政殿出來。
    他彎腰上轎,捏了捏疲倦的眉心。
    “王爺……”白鶴跟在轎子邊,“昭武郡主來了。”
    蕭賀夜動作一頓,修長大掌挑起垂簾朝外看去。
    茫茫雪路宮道,沒有許靖央的身影。
    蕭賀夜冷眸看向白鶴:“在哪兒?”
    白鶴道:“在家。”
    蕭賀夜閉上眼,聲音冰冷:“下次你再不好好回稟,本王就罰你去南疆獨自打兩個部落回來。”
    白鶴低頭,心覺這次事不能怪他,王爺忙碌,他豈敢入勤政殿內稟奏。
    蕭賀夜回到王府時,已是天色將暮。
    殷媽媽說許靖央還在院子內,他大掌推開門扉,卻覺得屋內寂靜無聲。
    窗格子被斜陽拉扯出平靜的影子,落在墻上書架中,光影斑駁。
    蕭賀夜繞過屏風,看見一個淺淺睡著的許靖央。
    她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臂的姿勢,闔眸時,羽睫漆黑,面容清冷平靜。
    身前的桌上,還擺著一本翻開的兵書。
    旁邊有四五張紙,寫滿了工整的篆體。
    蕭賀夜拿起來一看,許靖央竟倒背兵書。
    他不動聲色取下大氅,動作極輕地披在她身上。
    還沒等大氅落下,許靖央豁然伸手,扣住了蕭賀夜的手腕。
    她這時才睜開鳳眸,看見是蕭賀夜,便收回手指。
    “王爺回來了。”許靖央起身。
    蕭賀夜將大氅搭在椅子上,薄眸神色和緩,聲音低沉動聽:“等累了吧?兵法都倒背四五頁紙了。”
    許靖央淡淡笑了:“還好,習慣了。”
    她跟蕭賀夜走到窗下羅漢榻上,兩人對坐,殷媽媽進來奉茶。
    許靖央將今日遇到刺客的事,跟蕭賀夜說了一遍。
    蕭賀夜只聽到一半,就皺起眉頭。
    他忽而問:“你是說,司天月偶然碰見了趙曦?”
    “是。”
    許靖央沒想到,她還沒講到自己的疑點,蕭賀夜就在同一個地方跟自己警覺起來。
    “雖說是偶遇,可我覺得時間太過巧妙,趙曦帶著三個兵將,跟司大公主閑談,之后出現了刺客,趙曦卻并不慌張,這不像她。”
    蕭賀夜品茶,揚眉問:“你很了解她?”
    許靖央搖頭:“她有勇氣,但智謀不足,上次剿匪的事,我便覺得她是個容易遇事慌亂的人,可這一次她全然沒有。”
    蕭賀夜眸色凝出幾分肅殺的冷意,緩緩放下茶盞。
    “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懷疑趙曦知道刺客要來。”
    “是,而且,若更往深了想,說不定趙曦是專門來立功的。”
    斬殺刺客,救下北梁使臣代表大公主,無論如何是立功一件。
    光影落在許靖央的眼里,蕭賀夜仔細看了看,才發現她的眼瞳黑得純粹。
    旁人的瞳眸或許帶著一點褐色,而她是很漂亮的黑,像盈潤的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