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章??等你回家
王子君走進江園院子的時候,四個已經準備好的迎賓小姐躬身說了聲歡迎,高挑白皙,身姿挺拔,個個像芭蕾舞演員,不過王子君在前世對這種迎賓方式司空見慣,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就走了進去。
“哈,王書記,你老兄真是神速,我剛才還跟魏總打賭,他說你至少得一個小時,我說你半小時內絕對能趕到,看看,還是我贏了吧?”一陣大笑聲中,周愛國迎了上來。
看著一臉熱情的周愛國,王子君哈一笑道:“你老兄召喚,我馬不停蹄的就趕緊來了,你看汗都出來了!”說話之間,王子君就朝周愛國伸出了手。
王子君的話,讓周愛國覺得倍有面子。眼前的王子君雖然還是西河子鄉的黨委書記,但是經歷了這幾個月的磨礪,卻讓王書記的地位扶搖直上,一些好事之人甚至把他排在了幾位副縣長名后,一舉成為洪北縣正科級干部中最有實力的人選。
而他周愛國,雖然仍然是風風光光的刑警隊大隊長,但是對于官場中人來說,自己仍然是沒有入品,直到現在,連個副科都沒撈著。
心中念頭閃動之間,周愛國對于王子君更熱情了幾分,談笑之間,兩人就走到了富貴廳。
還沒等兩人推門,一臉笑容的魏曉金就從里面走了出來,伸出雙手和王子君一邊握手,嘴里一邊笑道:“王書記,多日不見,風采更健哪,用個時髦的話來說,真真是帥呆酷斃啊!”
對于魏曉金,王子君心里有種本能的反感,但是嘴上,還是客氣道:“魏總才是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呢,不折不扣的鉆石王老五啊!”
王子君說話之間,就闊步進入了富貴廳。這富貴廳乃是江園飯店最大的一個包間,正墻上,一副足足有五米見方的十字繡牡丹圖懸掛在正中間,怒放的牡丹花大概有著花開富貴的寓意。
包間正中的圓桌,足足能坐得下十幾個人,但是此時,卻是只放了三把椅子。在魏松金和周愛國的殷勤相讓之下,王子君才在圓桌的首席坐了下來。
“啪”
魏曉金輕輕地擊打了手掌三下,早就在外面準備好的四個著旗袍的服務員每人托著一個精致的鎏金托盤走進了包間,只是頃刻功夫,八個涼菜就已經出現在了三人的面前。
“這江園雖然是咱們洪北縣的第一飯店,但是要說起味道來,倒也是一般般,有的菜還比不上街頭巷尾的小地攤兒。我決定請王書記喝酒的時候,倒也費了一番思量,最終還是定在這里,因為在這個洪北縣,江園的規格響當的擺在這里,依著您王書記的身份,我只好選在這里了,還請王書記別覺得委屈才是。”
魏曉金在洪北縣,也算是小衙內之中的一員,平時也是屬螃蟹的主兒,人有些傲氣,但是,做為一個生意人,魏曉金又比單純的小衙內們,多了一絲精明,在需要投資的人身上,這魏公子的表現還是十分不俗的。
王子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并沒有接魏松金的話茬兒,但是在心里對魏松金的防范卻更多了幾分。魏松金帶的酒也不是市面上流行的茅臺和五糧液,而是一箱連包裝都很陳舊的江州大曲。
“王書記,我這個人有兩大愛好,除了愛交朋友就是喜歡喝酒,來,很高興又見到王書記,咱們共同舉杯,為咱們的友誼!”魏曉金一端酒杯,豪爽的邀請道。
這人一上了酒桌,幾杯酒下去就可以稱兄道弟了,王子君對魏曉金也不是初次見面,雖然內心里并沒有太多好感,但是還是輕輕的端起了酒杯,和兩人一飲而盡。
“王書記,說實話,在咱們洪北縣這些政府官員里,我還是挺佩服你的,在我看來,你才是咱們洪北縣干部之中最有本事的。”魏曉金一邊夾著一片藕片,一邊朗聲的說道。
“對于楊云兵那小子,我看他不順眼已經很長時間了,卻一直拿他沒辦法,不管這家伙再怎么飛揚跋扈,卻一直在那位置上坐著。老天真是助我啊,他得罪了您之后,現在怎么樣?嘿,農業局主任科員,沒有把他雙開就很不錯了!”
王子君對于楊云兵的事情,已經沒有了太多的關注,不過此時,魏曉金又舊事重提,無非是一個用意,討好一下自己。
王子君淡淡一笑,嘴里卻不無可惜的感嘆道:“唉,官場中人嘛,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紀委查到了楊云兵局長,誰也救不了他。沒聽人說嘛,隔著墻頭撂磚頭,砸著誰誰倒霉!不過,作為一個財政局長,調到農業局弄個虛職,多少有點虧。”
王子君的這番同情讓魏曉金一臉吃驚,但是隨即就明白了,暗恨自己一張快嘴,誰說那楊云兵倒霉是因為得罪了人家王書記呢?證據呢?誰能證明呢?
周愛國在一旁聽了,心里也是感嘆,這王子君城府真夠深的。明明是他對楊云兵下的手,自己卻是一臉無辜的樣子。魏曉金暗恨自己說錯了話,臉色就有些尷尬,好在還有周愛國刻意的活躍氣氛,酒場上的氣氛這才漸漸趨于融洽。
“王書記,我知道你喝酒不過量,但是這杯酒你無論如何也得喝了,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酒,這是為了慶祝咱們周哥馬上就榮升為公安局黨委委員的慶功酒,來來來,一塊干了!”魏松金說話之間,再次將酒杯端了起來。
那大大咧咧的周愛國一聽這話,臉上笑得更加燦爛,趕緊將杯子端起來道:“這件事八字兒還沒一撇呢,曉金,你要說慶祝,傳出去會讓人家笑話我的,要說慶祝,咱還不如慶祝魏局呢,不,應該是魏書記,魏局將要成為咱縣里第一個由公安局長提上來的政法委書記!”
周愛國的話,透露了兩個信息,一個是周愛國的黨委委員沒有宣布,但是也到了火候;另一個就是魏曉金的老爹,就要更上一層樓了,兼職洪北縣政法委書記。以前政法委書記這一角都是由抓政法的副書記洪兼任,現在看來是要分開了。
對于自家老爺子將要跨入縣級領導的行列,魏曉金顯得很興奮,笑嘻的端起酒杯道:“哈,同喜同喜,周哥你也不用太謙虛,我聽我爸說了,這黨委委員的事情局里已經上報了,只等縣里下批文了,你放心,縣委組織部那里不會有什么枝節的。”
面對這種讓兩人都歡喜的事情,王子君自然也不能掃興,他也笑吟吟的端起酒杯,說了聲恭喜,就和兩人干了一杯。
因為王子君的酒量是“選擇性”的不行,所以同端了幾個酒之后,接下來倒也風平浪靜,三人說的都是本縣的一些軼聞趣事,倒也其樂融融。
酒過三巡之后,魏松金的臉上已經有了一絲淡淡的紅暈,那雙不大卻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卻多了一絲光亮。
“王書記,兄弟我這輩子在仕途上,恐怕是沒有什么建樹了,反正我這個人崇尚自由,受不了這樣那樣的約束。兄弟我喜歡發財,而且喜歡和自己的朋友一起發財。”
魏曉金的話一開口,王子君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是他還是裝作不動聲色,沒有接他的話茬兒,而是端起酒杯道:“魏總的創業經歷,我在西河子鄉也聽說過不少,現在,魏總已經是咱洪北縣鼎鼎有名的企業家了。酒逢知己千杯少,我看,以后咱們有機會了再接著喝吧,我今天還有點別的事情,喝了這一杯酒咱們就結束吧。”
見王子君對自己有些若即若離,魏曉金的眼神里寒光一閃,不過隨即,他臉上的笑容就變得更加燦爛了,調侃道:“王書記,有什么事情比咱們兄弟敘舊還重要呢,是不是哪個小妹妹在等著你呢?”
作為刑警大隊長,察觀色可是周愛國的老本行,此時見兩人說說笑笑,但是氣氛卻不那么協調,當下趕忙道:“王書記,就沖您這條件,那漂亮的妹妹排成隊,也是情理之中啊。唉,年輕就是好啊,不像我,天天有你嫂子盯著,別說有小姑娘等了,就是有老姑娘等我也不敢去啊。”
周愛國的玩笑話引來兩人哈大笑,剛才有點冷場的氛圍,一下子又緩和了。三人再次端了一杯之后,王子君就把酒杯一放,堅決道:“不行了,我就喝這么多吧,再多就走不出去這個門了。”
王子君的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好,不喝咱們就閑聊一會兒。王書記,這次請您喝酒,一是為了給愛國哥慶祝慶祝;這二來嘛,是兄弟我有事相求,想麻煩王書記您幫個忙。”魏曉金一見王子君作勢要走,仿佛下定了決心,非要將這件事弄成一般,沉聲的對王子君說道。
該來的,還是要來,心中已經打定主意的王子君,笑容燦爛的說道:“以魏總您在咱們洪北縣的關系,還能有什么事需要我幫忙?您可不要在我臉上貼金哪!”
“王書記,我也不給您繞彎子了,這么說吧,西河子鄉那二十所小學的改造工程,我想接下來。當然,我也不會白接,這工程款,我給王書記您一成。”魏曉金性急之下,也沒心思和王子君兜圈子了,索性直截了當的把目的說了出來。
對于建設工程,王子君不懂,但是這里面有多大的利潤空間,他想想都能猜出來。二十所小學撥款是不少,但是按部就班的建設的話,這里面的利潤頂多也就是一成多點兒,這魏曉金一開口就給自己一成的利潤,那他再老老實實的干工程的話,恐怕利潤就等于零了。
經商的人有個規矩,無利不起早。這魏松金可不是那種辦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鋒,依照王子君對魏曉金的了解,這家伙干的就是皮包公司,恐怕將這個工程包下來,接著就會轉出去,這么一折騰,這工程款不知道要剝多少層皮呢。
在這種情況之下,哪里還能蓋得出質量過關的工程呢?恐怕一堆豆腐渣工程,將會在這層層轉包之中順理成章的出爐了。
“魏總想要支持我們西河子鄉的建設,我舉雙手歡迎,至于什么提成,魏總說得太那個了,兄弟之間莫談錢,談錢傷感情。”王子君的話一出口,魏曉金的臉色就有了明顯的喜色。
“這樣吧,你去找趙鄉長,經過黨政聯席會研究,鄉里已經把這件事交給了趙鄉長負責,我聽說魏總也做了不少工程,我相信,就算公開投標,魏
總也會獨占鰲頭的。”
公開投標,這四個字一出,魏曉金那喜不自禁的臉上就晴轉陰了,直到現在,他才知道王子君說這話的意思。
讓自己參加公開投標?自己連標書那玩意兒都沒整過,拿什么去投標?看著若無其事的王子君,一股怒氣從魏曉金的心頭升起。
“王書記,王哥,兄弟現在求到你跟前了,怎么,連這點面子都不肯給么?”魏曉金的聲音里有點陰冷。
王子君聽得出魏曉金語氣里的威脅之意,他淡淡一笑,像是沒有聽懂魏曉金的意思一般:“魏總,交情歸交情,公事是公事,這兩碼事還是別混為一談的好!”
“多個朋友多條路,王書記你這么說,豈不是不拿我姓魏的當朋友么?”魏曉金說話之間,嚯的一下就從椅子上站了身來。
王子君看著有點氣急敗壞的魏曉金,心里對他的評價更低了幾分。
王子君仍然無動于衷的在自己的座位上坐著,嘴里卻不卑不亢的說道:“多個朋友多條路,這話不錯,但是并不是每條路都是那么好走的,只怕我遂了你的心,我要走的那條路就是死胡同了!今天,多謝魏總的盛情款待,我還有事,先走了。”
當王子君說到有路也是死胡同時,魏曉金的臉色就有些難看,眼里一絲冷絕閃過。
王子君的眼眸,同樣冰冷,對于這種光顧自己掙錢而不顧學校孩子死活的家伙,王子君當然不會配合。
“哈,好,王書記說得好,周哥,你說王書記是不是一個會把人逼到死胡同里的人呢?”氣憤之下的魏曉金,一屁股坐了下來,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恨恨的說道。
周愛國見兩個人較上勁兒了,心里正想著該怎么調停,卻沒想到,魏曉金又把話頭繞到自己身上來了。
那一瞬間,敏感的周愛國就明白了,他將會面對一次抉擇:一頭是王子君,另一頭就是魏曉金了。
說心里話,周愛國不想得罪魏曉金,但是王子君怎么說都對他有恩,嘴唇咬動之間當他,最終還是沉聲的說道:“曉金,我看王書記不是那種人,他不是那種非把人逼到絕路上的那種人。”周愛國的聲音不高,卻很堅定。
王子君自然明白魏曉金逼著周愛國說話的意思,但是他絲毫沒有理會,直到周愛國把話說完,他才輕輕地點了點頭。周愛國不知道,正是他這句話,讓王子君開始把他當做一個真正的朋友。
在王子君看來,朋友有很多種,以往他和周愛國雖然也有交情,但是大多停留在酒肉朋友的階段,而現在周愛國站在他立場上的這句話,讓他從內心里多了一種認可。
“周哥,你這話我可沒聽懂,你能不能再說一遍?”魏曉金的臉色,變得更加的陰冷,聲音也變得越發的冰寒冷徹。
周愛國知道自己說下去的后果,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原則。面對魏松金逼過來的眼神,周愛國思忖片刻,還是毅然決然的點了點頭道:“曉金,我是說,王書記不是不想幫你,他也有他的做人原則。”
“好,既然連周哥都這么說,那你就跟著王大書記混吧,周哥,我會用事實給你證明一切的。”說話之間,魏曉金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臉上掛著一絲譏諷的笑意:“王書記,我會給你證明,抬抬手,大家一起走;有時候,把路走絕了,對誰都不好看!”
丟下這句話,魏曉金惱火的揚長而去,還不待他走遠,王子君的話就從身后傳了過來:“我拭目以待!”
在魏曉金生氣的離開之后,周愛國重新坐下來,端起跟前的酒杯,一口就灌下去了。
王子君也端起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跟周愛國碰了一杯道:“你放心,一切有我呢。”
周愛國擔心什么,王子君心里清楚。魏曉金乃是周愛國頂頭上司的兒子,得罪了他,對周愛國來說,當然不是一件好事。
“沒事兒,按說我得給你道歉,這魏曉金非讓我約你吃個飯,我根本就不知道這家伙會整出來這一出!你知道嗎,那江沿橋就是魏曉金修建的,這才多長時間哪就出現了裂紋。給孩子修學校不是件小事情,就是你想答應,我也會阻止你的。”
周愛國趕緊給王子君作解釋,王子君點點頭,沒有說話。
洪北縣通往江市的路,經過若干年的風雨沖刷,路況越來越糟,幾百里路的一路顛簸,讓王子君覺得渾身都快散架了似的。從汽車站下車之后,王子君打了輛出租就心急火燎的往家里趕。
這次回來,王子君主要是為了慶祝老爸的生日,當然,也想順便密切一下他和林書記的聯系。盡管他這個鄉里的干部不入流,但是,多在大領導眼皮子底下露一下頭,那肯定也有好處。
林澤遠以后的前途無疑是遠大的,現在,自己已經漸漸入了林澤遠的法眼,如果能夠抓住這個機會,那以后的路將會越發的寬廣了。王子君心里暗暗的想道,盡管自己的身后還有王氏家族支撐著,但是憑著爺爺的影響,最多也就是讓他在江省混下去。
隨著西河子鄉在自己的掌控之下慢慢的改變,王子君那本來只想改變自己的人生,改變自己家族命運軌跡的想法,漸漸變淡了,一個更大的想法,開始在他的心頭醞釀開來。
“怎么回事?車怎么不走了?”王子君正想著怎么到林澤遠家里的時候,他坐的出租車突然停了下來。
“嗨,堵車了。”三十多歲的司機扭頭朝著王子君一笑道。
堵車了,王子君簡直不敢相信,要說二十年之后,江市的路總是處于癱瘓狀態,王子君相信,但是現在會堵車,王子君真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整個江市才有多少車呢。
看著王子君一臉的疑惑,司機一臉苦笑的解釋道:“都是來這里扎堆買股票的,聽說現在股票漲的很厲害。”
股票?王子君的心里一動。前世的一個記憶,立刻出現在他的腦海。隨著這個記憶越加清晰,王子君有些心動了。這個時候,江市的股市才剛剛開始,雖然原始至極,但是接下來,就有一個瘋狂的漲潮期,盡管這漲潮就像曇花一現一般,但是至少這個過程卻是不能少的。前世里,王子君的一個朋友,就因為這次漲潮,過上了一輩子衣食無憂的生活。
在當時,對于股市的交易還不是很嚴格,就是領導干部,也能炒股,既然有重生的這個優勢,如果丟掉這個掙錢的機會,那實在是太可惜了。
心中念頭閃動之間,王子君就有些坐不住了,將打車的錢遞給司機道:“不用往前走了,我在這里下車。”
在司機詫異的目光之中,王子君走進了這個名叫趙家胡同的股市交易地。看著上面原始的大黑板上標的股價,王子君那顆平靜的心,也忍不住顫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