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遠點的全是硬菜,醬骨架、鍋包肉、小雞燉蘑菇,都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劉清明也就不客氣,吃得贊不絕口。
“這家館子口味重,合我的胃口,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汪明遠給他倒了杯水。
“餓了吃什么都香。”劉清明咽下一口肉。
“工業化也是這個道理,”汪明遠忽然說,“先得讓大家吃飽飯。”
劉清明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的確。云嶺鄉的農民為了一個進廠打工的名額,就敢把人販子扭送到派出所。我想,再過幾個月,云嶺鄉就會成為人販子的禁地。”
“齊局都和我說了,”汪明遠說,“你用經濟手段調動農民的積極性,讓他們主動參與社會治安,這是個非常好的思路。”
“窮,沒辦法。”
“正因為窮,才更需要一個好的領路人,”汪明遠評價道,“組織上派你去當這個鄉長,是很英明的一步棋。”
“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劉清明放下筷子,“等我把路修通,帶領鄉親們真正富裕起來,您再來夸我也不遲。”
汪明遠哈哈大笑:“好,我等著。吃完飯,晚上去我那兒睡。”
劉清明愣住了。
汪明遠繼續說:“怎么,怕我對你不懷好意?”
“太麻煩您了。”
“我一個人住一個套間,除了工作,平時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就這么說定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劉清明只能同意。
這位年輕的市長做事扎實,沒有大話空話,他也想借這個機會,與他多交流一番。
兩人吃完飯,汪明遠去結了賬,帶著劉清明來到市委機關宿舍。
進門后,劉清明發現這是一個三室一廳的套間,收拾得窗明幾凈。
除了主臥和書房,還有一個空著的房間,顯然是給保姆留的。
但看樣子,汪明遠并沒有用保姆。這個發現,又讓劉清明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汪明遠自已動手,從柜子里拿出茶葉,泡了一壺茶。
“明天還要工作,就不喝酒了。”他把一杯茶推到劉清明面前。
“我也不好酒,不是應酬基本不喝。”
“我也差不多,身在這個位置,很多時候身不由已。”汪明遠說,“怎么樣,這次去省城,順利嗎?”
“辦了幾件事,正好想跟您匯報。”劉清明說。
“我聽聽。”
劉清明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遞了過去:“我手上,現在有五個教編名額,戴帽子下來的。”
汪明遠接過文件,起初還很隨意,可當他看清上面的紅頭和印章時,整個人都吃了一驚。
“你沒開玩笑吧?”他把文件翻來覆去地看,“五個正式編制?”
“千真萬確。”
“你是怎么做到的?”汪明遠把文件放到茶幾上,表情嚴肅,“教育廳絕對不可能因為你們鄉窮就批給你編制,而且一次就是五個。你知道這其中的分量嗎?”
“以前不知道,現在好像知道一點了。”
汪明遠想了想:“是上次吳省長去你們鄉調研,你向她申請的?”
劉清明搖搖頭,一臉無辜:“我哪兒認識省長,您別開玩笑了。我就是向省里打了份申請,說我們鄉太窮,留不住老師,民辦教師收入低,工作量大,長此以往,山里的孩子就沒未來了。可能是省里考慮到我們鄉的實際困難吧。”
汪明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追問,而是把文件推了回去:“不管你是怎么拿到手的,現在,它都是個燙手的山芋。你看著吧,一旦消息公布,會有數不清的人來找你說情。”
“我知道,”劉清明坦然承認,“所以我需要汪市長的幫助。”
汪明遠失笑,指了指他:“你連我都算計進去了,真是……”他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么詞來形容這個膽大包天又精于算計的年輕鄉長。
“我這個小身板扛不住,只能找您這棵大樹。”
汪明遠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拒絕,他換了個話題:“對清南市的經濟發展,你有什么看法?”
這是在考校他了。
劉清明說:“清南市經濟基礎薄弱,群眾文化水平不高,也沒有高校作為技術支撐,搞高新科技產業不現實。但我們有我們的區位優勢,勞動力成本也低,可以考慮承接沿海地區的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先從商品的初加工做起。”
汪明遠點點頭:“和我想的差不多。”
劉清明腦中靈光一閃,立刻接道:“汪市長,如果真有這樣的機會,請您務必優先考慮我們云嶺鄉。”
“你這個腦子轉得也太快了,”汪明遠被他逗樂了,“我還什么都沒說呢。”
“您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問我,這個不難推理。”
汪明遠拿起茶壺,給兩人續上水:“那你說說,你對云嶺鄉的具體想法。”
夜色漸深,兩人在燈下談了很多,從產業布局到基層治理,都十分坦誠。
劉清明對這位年輕市長的遠見和務實,又多了幾分深刻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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