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得意!”
云嬪一時氣得語塞,只覺得邢煙別有他意!
邢煙仿佛沒瞧見她眼里的怒火,纖纖玉指優雅地從描金碟中拈起一塊小巧精致的糕餅,笑容溫婉無害,徑直遞向云嬪。
“這糕餅是尚食局新制的,餡料香甜,姐姐要不要嘗一嘗?”
為了不在今晚的宴會出糗,云嬪已經大半天不吃不喝了。
此刻,邢煙手里的那塊糕餅,散發著甜膩的氣息,刺激到了云嬪敏感的腸胃,那股子翻騰的感覺又在喉嚨里涌起。
她慌忙伸手捂住口鼻,在翠香的攙扶下,狼狽地朝門外沖。
待她吐完緩過勁兒重新入殿時,高位之上,穆玄澈已然端坐,一身明黃龍袍,威儀天成。
太后鳳冠霞帔,儀態萬方。
而那位讓她魂牽夢縈的身影也已落座于親王席位。
仿佛心有靈犀,懷王也恰在此時抬眼望來。
隔著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相接。
懷王幾不可察地對她微微頷首,眼神深邃難辨。
云嬪黯淡的眸子瞬間被點亮,重新燃起了異樣的光彩。
而這一切,剛好被邢煙盡收眼底。
她卻不露分毫,假意關切問道:“姐姐可好些了?要不要吃點葡萄壓一壓?”
云嬪擰緊秀眉,聲音壓得極低,卻像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濃濃的厭惡。
“管好你自己的嘴,本宮不需要你多管閑事。”
邢煙絲毫不在意,拈起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塞進嘴里,貝齒輕咬,豐沛的汁水仿佛在口中炸開。
“這葡萄真甜!”她故意說道。
恰在此時,穆玄澈的目光正落向她這邊。
見她鼓著白嫩的腮幫子,吃得眉眼彎彎,像只偷到腥的饜足貓兒,嬌憨又生動。
穆玄澈冷峻的唇角不易察覺地柔和了一瞬,目光掃過自己案幾上那盤幾乎未動的葡萄,側首對侍立一旁的趙德允吩咐道:“嘉嬪愛吃,把朕這盤給她端去。”
“是,皇上。”
趙德允躬身應諾,小心翼翼地端起那盤御賜的紫玉葡萄就朝邢煙這邊走來。
云嬪眼瞅著趙德允朝自己走來,又覺得穆玄澈含情脈脈地看著自己,她頓時如同孔雀開屏一般,也朝他含情脈脈地回望。
“趙公公,這葡萄還是留給皇上吃吧!本宮……”
趙德允笑瞇瞇地走近,云嬪著急地便開了口。
她早就做好了在宴席上不吃不喝的準備,畢竟,她不希望自己淪為宴席上的笑話。
趙德允一時愣住,在邢煙與云嬪之間站定,臉上掛著職業化的笑容。
“回云嬪娘娘,皇上是賞給嘉嬪娘娘的。”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云嬪的腦子里炸響了驚雷。
她瞪大了眼珠子,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就見趙德允將那盤葡萄放在了嘉嬪的面前。
“皇上說嘉嬪娘娘愛吃,這一盤也給娘娘吃。”
邢煙臉上適時地浮現出幾分為難和尷尬,看向云嬪,聲音帶著一絲假惺惺的歉意。
“姐姐若是想吃,要不還是給姐姐吧?”
她作勢要將盤子推過去。
云嬪冷冷地掃了她一眼,鼻翼里發出一聲冷笑,“本宮可不像某些人一般,眼皮子淺,貪嘴得很!”
邢煙聞,故作震驚道:“某些人是哪些人?您說的是皇上,還是太后?”
她說著有意無意地朝高位上望去。
此刻,穆玄澈和太后正在品嘗著中秋的糕餅。
“你——”
云嬪惱羞成怒,正要發作,邢煙沖她伸出一根手指,噓道:“姐姐,皇上正看著您呢!”
云嬪超高位望去,恰巧對上穆玄澈那雙深不見底、隱含不悅的眸子,她心頭一顫,剛要沖到嘴邊的惡語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她憋得胸口陣陣發悶,指甲再次深深掐進掌心。
宴席上,絲竹聲起,舞姬翩躚,觥籌交錯,笑語喧闐,一派升平景象。
然而云嬪的心,卻如同在油鍋里煎熬。
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執念,那就是讓邢煙馬上發生“意外”。
“準備好了嗎?”
她壓低了看向翠香,翠香立刻點了點頭,“娘娘萬無一失。”
“就現在動手。”
云嬪急不可耐地發了令。
翠香本想勸勸云嬪,可瞧著云嬪那蜷縮的拳頭指甲已經嵌入掌心,她便把想說的話憋回去了。
“是。”
翠香緩緩地從云嬪身邊退了出去。
她剛出去,寶珠也跟著出去了。
殿內,一曲《霓裳羽衣》正舞到高潮,水袖翻飛,仙姿縹緲。
一曲終了,余音繞梁。
懷王穆玄廷率先起身撫掌,朗聲贊道:“妙哉!此曲只應天上有!”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臉上掛著謙和溫潤的笑容,面向龍座,說道:“臣弟遠在封地數年未歸,今日重返京都眼見在皇上的勵精圖治下,處處生機勃勃,一派盛世景象!臣弟替北慶開心!這一杯,臣弟祝北慶國泰民安!”
說罷,他仰頭,一飲而盡。
高位上,穆玄澈并未舉杯,他蹙著深潭似的眼眸,臉上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今日佳節,皇兄多年未歸,惹母后掛心,應該先自罰三杯!”
他聲音里有上位者的威嚴,也有帝王的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