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自語,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秋菊含著淚,拼命想將她攙扶起來:“小主,趙公公說得對,皇上沒把您打入冷宮,就還有指望!咱們等!總能等到機會……”
然而,孟南檸仿佛什么都聽不見了,只是死死攥著斷簪,任由絕望的淚水浸透衣衫。
當夜。
邢煙便知曉了涼亭后續的一切。
小鄧子垂首,將趙德允如何傳旨、孟南檸如何崩潰,一一細述。
邢煙靜坐燈下,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書頁邊緣。
她未料穆玄澈竟決絕至此。
這斷簪,不僅徹底斬斷了孟南檸的恩寵,更如一面冰冷的鏡子,清晰地映照出帝王的無心與無情。
任何試圖揣測圣心、奢求情意的念頭,在此刻都顯得無比可笑,也讓她心底最后一絲微瀾徹底沉寂。
“小主,”小鄧子聲音壓得更低,稟報另一個更驚人的消息,“還有一事……孟答應的父親,邕州知府孟大人,今日早朝被寧遠侯當庭參劾,罪名是……侵吞邕州水患的賑濟銀兩!證據確鑿,龍顏震怒!孟家……怕是要完了……”
前朝風云,邢煙素來不聞不問。
她那位權傾朝野的父親,或是她那位依附寧遠侯的侍郎父親,都自有其屹立不倒的根基。
孟家依附寧遠侯,本是一黨,然孟南檸成了云嬪的眼中釘,寧遠侯為表“忠心”、撇清關系,自然要拿孟家開刀祭旗。
前朝后宮,從來唇齒相依,一損俱損。
“藍雨閣今夜之事,云嬪可知曉?”
邢煙的聲音聽不出情緒,目光落在跳躍的燭火上。
小鄧子回道:“趙公公行事隱秘,回養心殿復命亦是悄無聲息,后宮……暫時無人知曉。”
邢煙聞,眸光微轉,視線投向主殿那片燈火通明的方向,唇角勾起一絲極淡、卻冰冷的弧度。
“那就想辦法,讓她知道。”
她輕聲道,如同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潭水,不攪一攪,怎知底下藏著什么?”
“奴才明白!”
小鄧子心領神會,無需多問,立刻躬身退下安排。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主殿內便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緊接著是云嬪拔高的、充滿怨毒與鄙夷的怒斥.
“下作沒臉皮的賤人!都成了爛泥里的玩意兒了,還敢腆著臉使手段勾引皇上!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個什么腌臜東西……”
邢煙倚在窗邊軟榻上,手里捧著一卷書冊,仿佛沉浸在字里行間。
窗外主殿的喧囂怒罵,成了她閱讀時最“應景”的背景音。
燭光映著她沉靜的側臉,無波無瀾。
翌日。
朝堂劇震的消息便如瘟疫般傳遍宮闈。
邕州知府孟宗翰,貪墨巨萬賑災銀,罪證如山!天子震怒,下旨抄沒孟府家產,男丁流徙嶺南瘴癘之地,女眷沒入官婢!
縱使后宮不得干政,如此雷霆萬鈞的處置,也足以讓所有人心驚膽戰。
小鄧子無需邢煙再吩咐,第一時間便將這足以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精準地投進了藍雨閣。
當秋菊帶著哭腔,將這滅頂之災的噩耗斷斷續續說出時,孟南檸臉上的最后一絲血色徹底消失,她瞪大的雙眼里,最后一點微光也熄滅了。
喉嚨里發出一聲短促的、如同被扼斷般的抽氣,身體晃了晃,隨即像一截被砍倒的枯木,直挺挺地朝后栽倒下去!
“砰”的一聲悶響,人已重重摔在冰冷的地上,雙目緊閉,面如金紙,氣息微弱。
“小主!小主!您醒醒啊!別嚇奴婢!”
秋菊嚇得魂飛魄散,撲上去拼命搖晃呼喊,卻得不到絲毫回應。
殿門被從外面鎖住,呼救無門。
絕望的淚水糊滿了秋菊的臉,她猛地看向墻角那處隱秘的、僅供貓狗出入的破洞。
沒有絲毫猶豫,秋菊手腳并用地爬向那處狗洞,粗糲的磚石磨破了她的掌心與膝蓋,她咬著牙,瘦小的身軀拼命地朝那狹窄、骯臟的洞口鉆去。
出了藍雨閣,她心下無半分猶豫,直奔青嵐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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