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那個避他如蛇蝎的女人!
穆玄澈心頭猛地一撞,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瞬間涌起,混雜著失而復得的悸動與積壓的郁氣。
“皇上——!”
寶珠驚覺來人,嚇得魂飛魄散,慌忙跪倒行禮。
邢煙聞聲回眸,正撞入穆玄澈深邃如淵的眼瞳之中。
這一瞬的驚詫與對視,仿佛被無限拉長。
月色下,她不施濃妝的臉龐清麗絕倫,宛如雨后初綻的白蓮。那雙總是含煙籠霧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著他的身影,盛滿了純粹的意外,清澈見底。
“嬪……嬪妾參見皇上!”
邢煙似才反應過來,慌忙垂下眼睫,屈膝行禮,脊背繃得筆直,那份突如其來的“驚嚇”毫不作偽。
穆玄澈大步流星地踏入亭中,直至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幾乎將她籠罩。
“平身。”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喑啞。
邢煙緩緩起身,卻始終低垂著頭顱,不敢再與他對視,像只受驚的小鹿。
躲了他這些時日,此刻終于被他“逮”了個正著。
穆玄澈揮了揮手,寶珠如蒙大赦,立刻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涼亭,遠遠侍立。
亭中只剩二人。
晚風拂過湖面,帶來潮濕的水汽。
“為何躲著朕?”
穆玄澈背著手,目光沉沉鎖住她,腳下不自覺地又向前逼近一步。
邢煙卻如同被驚擾般,下意識地后退了一小步,拉開距離。
“哪有……”
她聲音雖低,否認卻異常干脆,只是那微微顫抖的尾音泄露了一絲心虛。
穆玄澈劍眉微蹙,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剖向她:“那你今日,是專程在此等候朕駕?”
邢煙沉默一瞬,竟緩緩點了點頭,低聲道:“是。”
聲音很輕,卻清晰無比。
這一個“是”字,像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間蕩開了穆玄澈連日積聚的陰霾。
他緊蹙的眉頭不易察覺地松緩了幾分,心底那口郁氣似乎也找到了出口。
然而,未等他心緒完全舒展,邢煙卻倏然從袖中取出一物,雙手恭敬地捧到他面前——一支紅珊瑚發簪,在月光下流轉著溫潤卻刺目的光澤。
“孟答應……她日夜思念皇上,懇求嬪妾將此物……”她的話音尚未落下。
一股無名邪火“騰”地竄上穆玄澈的心頭!
那剛剛緩和的心緒瞬間被澆熄,取而代之的是被愚弄、被輕視的狂怒!
他沒有去接那簪子,而是猛地伸出手,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鉗住了邢煙小巧的下頜,迫使她抬起頭來!
“那你呢?!”
他俯身逼近,灼熱的呼吸幾乎噴薄在她臉上,眼底翻涌著駭人的風暴,聲音壓抑著雷霆萬鈞,“你可曾有過半分思念朕?!”
他實在想不通!這個女人,究竟意欲何為?將他推向云嬪的是她,為孟南檸牽線搭橋的也是她!難道在她眼中,他這個九五之尊,不過是可以隨意推讓的玩物,是毫無分量的存在?!
邢煙被迫迎上他燃著烈火的視線,在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蒼白驚惶的倒影,以及那一片足以焚毀一切的怒海。
霧氣瞬間在她眼中彌漫、積聚,凝成泫然欲滴的晶瑩。
“皇上……您弄疼嬪妾了……嬪妾惶恐……”她聲音破碎,帶著細微的哭腔。
穆玄澈鉗制的手下意識地一松。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邢煙竟飛快地將那支紅珊瑚發簪塞進他松開的手掌中!
隨即,她像一只受驚的蝶,猛地轉身,提起裙裾,頭也不回地逃離了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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