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婆的求子丹她吃了,肚子卻一點回響都沒有。
她不該再對什么秘方神人抱有幻想,可邢煙那句“有治”,還是在她心湖里激蕩起了漣漪。
這深宮,秘密太多。
萬一那圣手的存在是真的呢?
側殿。
邢煙剛安頓下來,黃院判便奉旨前來請平安脈。
“貴人脈象平穩,胎氣穩固。微臣定當竭盡所能,護佑貴人與龍嗣周全無虞。”
黃院判診畢,再次躬身,語氣鄭重地表明立場。
邢煙屏退左右,只留寶珠在門口守著。
殿內光線微暗,她壓低聲音,目光灼灼:“黃院判,本宮需要您幫我做一件事……”
她將計劃和盤托出,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
黃院判靜靜地聽著,渾濁的老眼中精光一閃,神色瞬間變得凝重肅然。
他深深一揖,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承諾:“貴人所托,老臣萬死不辭!”
請脈完畢,邢煙并未讓黃院判立刻離開。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唇角噙著一抹成竹在胸的淺笑:“寶珠,隨本宮去主殿一趟。黃院判,請。”
三人再次來到主殿門外。
邢煙并未進去,只是立在廊下,聲音清亮,帶著幾分了然和不容置疑的篤定,清晰地傳入殿內。
“姐姐方才不是不信妹妹所,疑心妹妹誆騙于你么?妹妹思來想去,空口無憑,終究難消姐姐疑慮。”
“現在妹妹將這位能窺探癥結所在的杏林圣手請來了,姐姐身子金貴,是否愿意讓他一探究竟,全憑姐姐自己定奪。妹妹就在此靜候。”
殿內的云嬪,那顆本就動搖的心,被邢煙這番話徹底撬開了一道縫隙。
她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地對門外道:“進來吧。”
邢煙領著黃院判步入主殿。
黃院判依禮叩拜:“微臣叩見云嬪娘娘。”
云嬪在軟榻上坐定,眸中閃過一絲訝然,“是你?”
黃院判并未做聲,只是示意云嬪伸出皓腕。
殿內霎時落針可聞,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和黃院判凝神診脈時細微的呼吸聲。
時間仿佛被拉長,云嬪緊張地盯著黃院判緊鎖的眉頭,心也一點點提了起來。
“如何?”
她終于忍不住,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
“本宮的脈象竟如此復雜難斷?”
這試探,帶著最后一絲僥幸。
黃院判緩緩收回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須,眉頭鎖得更深,聲音凝重。
“回稟娘娘,娘娘玉體受損非一日之寒。若老臣所斷無誤,此乃長年累月受麝香陰毒侵蝕之象!”
麝香二字,如同驚雷炸響在云嬪耳邊!
這正是她心底最深的隱痛,最不可說的秘密!
竟被他一語道破!
云嬪的臉色瞬間褪盡血色,如同金紙,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她強撐著最后一絲冷靜,聲音卻已抑制不住地顫抖。
“可還有挽回的余地?”
那雙原本傲慢的美眸里,此刻只剩下枯木逢春般的絕望渴求。
“法子倒是有。”
黃院判沉吟片刻,話鋒一轉,“只是……”
“只是什么?”
云嬪急不可耐地追問,身體前傾,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微臣斗膽,先為娘娘開一劑滌濁湯。娘娘需連服三日,一日三次,不可間斷。三日后,微臣再來為娘娘請脈。若此藥能助娘娘清除體內經年淤積之陰毒,則根基尚存,后續調理便有希望。”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異常沉重,“若藥石罔效,淤毒深種,盤踞胞宮,那便是華佗在世,扁鵲重生,恐也回天乏術了。”
最后幾個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云嬪心上。
“開藥!快給本宮開藥!”
云嬪幾乎是吼出來的,什么儀態都顧不得了。
很快,一碗濃黑如墨、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刺鼻苦味的藥汁,被翠香小心翼翼地端到了云嬪面前。
那味道之濃烈,僅僅是聞一下,就讓人胃里翻江倒海。
云嬪屏住呼吸,捏著鼻子,鼓起勇氣喝下一小口。
“嘔——”
那難以喻的、仿佛濃縮了世間所有黃連膽汁的極致苦味,瞬間在她口腔炸開,直沖天靈蓋!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根本無法抑制,她猛地俯身,將剛喝下去的藥連同早膳,盡數嘔了出來!
涕淚橫流,狼狽不堪。
翠香心疼得直掉眼淚,一邊替她拍背,一邊帶著哭腔勸道:“娘娘!這藥實在不是人喝的!又苦又怪!您何苦受這份罪?萬一那黃院判根本就是和嘉貴人串通好了,故意用這虎狼之藥來折磨您的身子……”
“她敢!”
云嬪用帕子狠狠擦去嘴角的污漬,眼中布滿血絲,卻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執拗。
“再去盛一碗來!本宮……本宮一定要喝下去!”
為了那渺茫的希望,為了龍裔,再苦她也得咽下去!
側殿窗邊,邢煙靜靜地捧著一卷書,仿佛對外界的動靜充耳不聞。
“嘔——哇——”
主殿再次傳來撕心裂肺的嘔吐聲,清晰無比。
侍立一旁的寶珠,再也忍不住,捂著嘴,肩膀一聳一聳,笑得彎下了腰,眼淚都快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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