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和爹爹,將她保護得密不透風。
可這種保護,卻像一個華麗的囚籠,讓她感到窒息。
周珈芙坐在窗前,看著窗外被積雪壓彎了枝頭的梅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一種強烈的不安,攫住了她的心臟。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
她豁然起身,披上一件狐裘沖進了風雪里。
夜深人靜,雪地里,只有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足跡。
還未靠近書房,遠遠的,她便聽見了舅舅那沉穩的聲音,順著窗欞的縫隙,飄了出來。
“烏勒驕橫,行事猖狂,此次更是將借口送到了我們手上。”
“師出有名,此乃天賜良機!”
“只要部署得當,必能一舉將其拿下,徹底根除我大盛北境的百年之患!”
周珈芙的腳步,頓住了。
她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書房內,沉默了許久。
久到周珈芙以為爹爹不會再開口。
周從顯那熟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才緩緩地,傳了出來。
“陛下……年輕氣盛。”
“他不止一次在私下與我說過,想要效仿太祖,御駕親征,親手開疆拓土,立不世之功。”
“這一次……”
他的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絲難以喻的復雜與沉重。
“這一次,有了芙兒做‘投名狀’,他恐怕,就更有理由,堵住朝中那些老臣的嘴了。”
投名狀……
周珈芙的腦子里,“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后面的話,她一句也聽不見了。
原來……是這樣嗎?
她就是那個被推出來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就是那個,讓他可以名正順發動戰爭的,“投名狀”。
全都是在利用她嗎?
周珈琪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瞬間竄遍了四肢百骸。
比這漫天的風雪,還要冷上千倍萬倍。
一片冰涼的雪花,悠悠然落在她的鼻尖上,瞬間化開。
可她心底那無法抑制的惶恐與冰冷,卻在瘋狂蔓延。
是不是所有人……
是不是所有人都在騙她?
恍惚間,她聽見書房里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是舅舅要告辭了。
周珈芙大驚失色,慌亂間,趕緊閃身躲進了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桂花樹后。
“吱呀——”
書房的門被打開。
孟興江披著大氅走了出來,一眼,就看見了雪地上那串由遠及近,又在窗下戛然而止的凌亂腳印。
腳印很小,陷得很深,看得出主人的慌不擇路。
它最終,延伸到了不遠處的桂花樹后。
孟興江深邃的目光,在黑暗中微微閃動了一下。
他終究是化作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他沒有聲張,而是轉過頭,對著書房里那道依舊佇立在燈火下的挺拔身影,緩緩開口。
“從顯。”
“芙兒已經長大了。”
他的聲音,被風雪吹得有些模糊,卻依舊清晰地傳了進去。
“她是個聰慧的孩子。”
“有些事,瞞是瞞不住的。”
“或許……是時候,該讓她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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