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里還是當年那個在后院里謹小慎微,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妾室?
這分明是個不顧臉面,敢把天都捅個窟窿的瘋子!
高媽媽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孟時嵐,嘴唇哆嗦了半天,卻一個字都罵不出來。
因為孟時嵐說的每一句話,都占著一個“孝”字。
她罵她,就是阻止她盡孝,就是不敬老夫人!
孟時嵐卻恍若未聞,依舊哭得情真意切,悲聲凄楚。
她微微垂下的眼眸深處,卻是一片冰冷的嘲諷與決絕。
哭?
誰不會呢?
裝可憐,博同情,她當年在周府后院,見得多了。
左右都是丟臉。
憑什么要她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在這里,像個罪人一樣,任由它們羞辱?
要丟臉,那便大家一起丟!
她孟時嵐今日,就要讓全京城的人都看看,這簪纓世族、公侯府的門楣之下,藏著的是何等齷齪的嘴臉!
廊下的趙氏,原本準備轉身離開的腳步,像是被釘子釘在了原地,再也無法挪動分毫。
門外越聚越多的人群,那些探究的、好奇的、鄙夷的目光,像一根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地扎在她的臉上。
她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仿佛被人當眾扇了無數個耳光。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趙氏心中警鈴大作。
她深吸一口氣,臉上迅速堆起一絲恰到好處的焦急與關切,急忙提著裙擺迎了出去。
“哎呀,這是做什么!時嵐,我的好孩子,快起來!”
趙氏的聲音里滿是心疼,仿佛一個慈愛的母親,看到受了天大委屈的女兒。
她快步走到孟時嵐身邊,彎下腰,伸手就要去扶她。
“地上這么涼,你這孩子,怎么就跪在這兒了?快跟母親進去!”
孟時嵐仿佛這才看到她一般,猛地抬起頭,那雙盈滿淚水的眸子,霧蒙蒙地望著趙氏,寫滿了委屈與無助。
“母親……”
她哽咽著,淚珠像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下。
“母親,求您原諒時嵐。”
“都是時嵐不孝,身染煞氣,才不能進去為祖母盡孝。”
趙氏扶著她的手微微一僵,臉上的笑容也有些掛不住。
只聽孟時嵐繼續用那帶著哭腔,卻又清晰無比的聲音說道。
“大師說得對,時嵐身上的煞氣,實在是太重了。”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里帶上了一絲悲壯。
“時嵐的外祖父,鎮國公孟余山,鎮守邊關三十余年。”
“這三十年里,他率領孟家軍,與烏勒、赤冗大小交戰數百次,斬敵無數,殺人如麻。”
“雖說,這都是為了保家衛國,為了大盛的萬里河山,為了京中百姓的安寧。”
“可……可外祖父手上沾染的血腥,卻是實實在在的。”
“時嵐身為孟家女兒,自幼在外祖父身邊長大,許是……許是那時候,便沾染了這為國殺敵的‘煞氣’。”
“時嵐盡忠于外祖父前,卻因此不能為祖母盡孝于后,時嵐……時嵐心中有愧啊!”
此一出,滿場皆驚。
趙氏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