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時嵐和賀然回來的時候,莊頭還不在莊子里。
她漫不經心似似的,從昨兒的箱子里終于拿起了一本賬本翻看了起來。
一旁奉茶的丫鬟,立刻掃了一眼。
“小姐可要筆墨紙張?”
“不用了。”
莊頭直到晌午才回來,他身后的小廝牽著兩匹馬。
馬兒通體棗紅,毛色油光發亮,瞧著神駿非凡。
“小姐,這就是您昨天問起的汗血寶馬。”
“昨兒天色暗,小的給忘了,這兩匹小馬駒剛從馬場接回來。”
賀然的眼睛果然亮了,她一個箭步沖上前。
她圍著馬兒轉了兩圈,摸了摸馬背,又掰開馬嘴看了看牙口。
莊頭唇角勾起,“雖說還小了點兒,但也夠賀小姐騎著玩了。”
誰知,賀然的臉卻瞬間沉了下來。
“莊頭,你當我是傻子嗎?”
莊頭的笑容僵在臉上,“賀、賀小姐,您這是什么話?”
賀然冷哼一聲,拍了拍馬的脖子。
“這馬是不錯,是上好的大宛馬。”
“但絕不是能日行千里的汗血寶馬!”
她指著馬的蹄子,“蹄鐵嶄新,磨損極少,分明是剛上不久。”
“馬嘴里還有一股子豆料的腥氣,顯然是別家馬廄里養出來的。”
“剛剛我去莊子上的馬槽看了一眼,吃的可是上好的燕麥草料!”
賀然每說一句,莊頭的臉色就白一分。
他沒想到,這個看著咋咋呼呼的賀小姐,居然還是個懂馬的行家!
孟時嵐緩緩走過來,目光在馬和莊頭的臉上來回逡巡。
她輕輕開口,聲音不大,卻像一塊冰砸在莊頭的心上。
“莊頭,府上的汗血寶馬,究竟去哪兒了?”
莊頭額頭的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小姐饒命!小姐饒命啊!”
“那幾匹老馬……前些日子,確實是病死了!小的是怕您責罰,才、才撒了這個謊!”
賀然氣得一腳將他踹翻在地上。
“病死了?這么巧,我們一來就全病死了?”
“我看是進了你的肚子吧!”
孟時嵐冷冷地看著他,她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
“把莊子上所有管事、下人都叫到打谷場來。”
“我有些事,要當眾宣布。”
莊頭癱在地上,連滾帶爬地應了聲“是”,心里卻翻江倒海。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露了餡。
明明賬本做得天衣無縫!
下午,打谷場上。
烏泱泱地站滿了人,所有人都交頭接耳,不知道這位新來的小姐要搞什么名堂。
莊頭站在最前面,臉色灰敗,像是被抽干了精氣神。
孟時嵐和賀然站在高高的臺子上。
她的目光掃過下面一張張或好奇、或畏懼、或麻木的臉。
“我知道,你們中很多人,都覺得鎮國公府的主子好糊弄。”
底下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一本做得漂亮的賬本,就能把我們打發了。”
“一年到頭,你們辛辛苦苦,到手的糧食卻只夠果腹。”
“而有的人,卻吃得腦滿腸肥,富得流油。”
她的話像一把刀子,精準地插進了每個佃戶和下人的心里。
不少人下意識地看向了莊頭和他身邊的幾個管事。
孟時嵐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現在,我給你們一個機會。”
“一個讓你們拿回本該屬于你們東西的機會。”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
“誰若是能指正莊頭欺壓佃戶,壓榨賦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