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橘城南郊,廢棄水泥廠。
這里曾是橘城輝煌工業時代的遺跡,如今只剩下斑駁的高墻和銹跡斑斑的鋼筋骨架,在晨風中蕭瑟矗立。
幾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廠區外。
空曠的場地上,幾十個男人分列兩旁,身上只穿著單薄的工字背心,外面套了件敞懷的舊軍干服,裸露的胳膊上肌肉虬結。
他們是過江龍王龍手下最悍勇的班底。
此刻,這些平日里兇神惡煞的漢子,都站得筆直,神情肅穆。
在他們前方,一張孤零零的太師椅上,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魁梧男人。
男人一身熨帖的黑色暗紋唐裝,手里不疾不徐地盤著兩顆油光锃亮的文玩核桃,太陽穴高高鼓起。
他就是王龍,人稱過江龍。
能讓整個橘城地下世界都聞風喪膽的王龍,此刻臉上沒有半分平日的霸道,反而透著一股凝重。
他在等人。
等一個,能讓他這條“過江龍”,都必須把爪子收起來的人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八點整,一分不差。
一輛黑色的伏爾加轎車,駛入水泥廠,停在了場地中央。
車門打開,小陳先下了車,恭敬地拉開車門,攙扶著趙天南緩緩走了下來。
王龍幾乎在車門打開的瞬間就彈身而起,臉上堆滿了熱切的笑,三步并作兩步迎了上去,遠遠地就一拱手。
“南爺!您老人家邀約,傳個話就行,怎么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啊!”
趙天南臉上沒什么血色,只擺了擺手,徑直走到那張太師椅前坐了下來。
小陳面無表情地立在他身后。
王龍也不著惱,親自從懷里摸出一根上好的古巴雪茄,雙手遞上,又掏出防風火機為其點燃。
“南爺,您今天叫我過來,是有什么要緊的吩咐?”王龍彎著腰,試探著問。
趙天南深深吸了一口雪茄,任由濃郁的煙霧在肺里過了一圈,才慢悠悠地吐出。
他抬起眼皮,銳利的目光落在王龍身上。
“王龍啊,你來橘城,有十幾年了吧?”
“托南爺您的福,混了口安穩飯吃。”王龍的姿態放得極低。
“飯吃得不錯。”趙天南語氣平淡,“人也養了不少,一個個都出息了。”
“現在,連你手底下的一條狗,都敢在橘城的地界上,咬人了。”
王龍心頭狠狠一抽,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他知道,正題來了。
“南爺,您這是說的哪里話?是不是我手底下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沖撞了您老人家?”
王龍的額角,已經有細密的冷汗滲出。
趙天南沒說話,只是從小陳手里,接過一張皺巴巴的照片,扔在了王龍面前的石桌上。
照片上,是一個三角眼,滿臉猥瑣的男人。
正是劉癩子。
“這個人,你認識吧?”
王龍瞳孔猛地一縮,冷汗流得更快了,立刻點頭哈腰。
“認識,認識!叫劉癩子,是我手底下管著黑市那片的一個小頭目。南爺,是不是他……”
“前兩天,在百貨大樓,他為了賣一棵硫磺熏過的假參,差點把我的命給坑了。”
趙天南的語氣平淡,但王龍卻聽得渾身一激靈。
“幸好,被兩位路過的貴人給撞見了。”
“那兩位貴人,不僅當場拆穿了他的騙局,還順手教訓了他一頓。”
“可你這個手下,”
趙天南的聲音陡然轉冷,“不知死活,反倒怨恨上了兩位貴人。昨天晚上,又帶人去尋仇,想把男的打斷手腳,把女的……擄走。”
“哐!”
王龍一巴掌狠狠拍在石桌上。
“混賬東西!反了他了!”
在道上混,有道上的規矩。
坑蒙拐騙,欺負普通人,那是下三濫的手段,王龍自詡身份,向來不齒。
更何況,劉癩子那個蠢貨有眼無珠,竟然得罪了南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