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騰淡然道:“我王家忠于太上皇,無人不知。今上一直看不上王家,不打壓就不錯了。
如今王都尉升官發財,想來賈雨村不知道在今上面前幫你說了多少好話啊,真是難為他了!”
王義連連擺手:“不不不,堂叔,絕非如此,想來一定是太上皇他老人家授意的,今上不得已而為之……”
王子騰挑了挑眉毛:“哦?這么說來,你這趟差使一定辦得有十分出彩的地方,讓太上皇格外滿意了?
你自己想想,隨便說一點出來,只要你能說得出來,我就敢信!”
王義頓時語塞,他當然知道自己這一趟差使不但不出彩,而且十分窩囊,太上皇不可能滿意。
“那,會不會是太上皇他老人家看在堂叔的面子上,覺得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呢?”
王義自以為這次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而且無形中還吹捧了一下王子騰,可謂一箭雙雕,聰明如我。
可惜王子騰早就對這種低級馬屁免疫了:“不可能。若是這樣,戴權早就提前告訴我了!
這說明太上皇也不知道其中原委!你在宮中許久時間,難道不知道今上為何要賞賜你嗎?”
王義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來:“不不不,堂叔,我只是被叫進宮里的一個小屋兒里,片刻之后便被帶出來了啊。”
王子騰懷疑地看著王義:“那銀子呢?你別說你也沒拿到銀子?”
王義叫屈道:“哪有銀子啊,我是真的沒拿到一文錢啊!莫非是送到京營里去了?”
王子騰搖頭道:“萬歲的中旨到了京營里,并沒用圣旨,自然不可能捧著銀子。也不是夏守忠去宣的。
只去了個小太監,很低調地對你進行了表彰,旨意里說,在宮里已經賞過你了。”
王義大驚失色:“我冤枉啊,我真的是一文錢沒拿到啊,他們是在騙人啊!”
接著也顧不得別的了,把賈雨村如何騙他有天大的秘密要告訴他,讓他跟著去皇宮的事完整說了一遍。
“堂叔啊,我是一心想要刺探賈雨村所說的天大的秘密,才會上了他的當啊,請堂叔明查啊!”
王子騰看了王義兩眼,深沉地說道:“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賈雨村干得出來這種事兒!
不過萬歲肯和賈雨村一起騙人,只為了對付你這么個小人物,倒是少見得很。”
王義見王子騰明顯是不全信,記得恨不得拋開肚子,讓王子騰看看自己的心,卻苦于沒有六爺的勇氣。
王子騰見他急得面紅耳赤,便擺擺手,和顏悅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必如此,咱們才是一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王字來,這等小小的離間計,我豈會中計?
你回京營去吧,既然受傷了,也可請上幾天假,不在營里住。
子勝,讓管家給侄子拿一百兩銀子,就是那句話,這一趟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
王義轉憂為喜,樂顛顛地跟著管家拿銀子去了。王子勝看了王子騰一眼,聲音低沉。
“大哥,這件事兒,你怎么看?王義真的毫無保留?他出身不高,平日對錢看得很重的。”
王子騰淡淡的說道:“十有八九是賈雨村故意耍他,想順便施個離間計。
實話說這計策本身并不高明,只是對他來說,不過舉手之勞,對我們,卻是有些難受。
心腹之人,才能變成心腹之患。有些事是賭不得的。以后先只讓王義做些小事吧,機密大事另外安排!”
三日后,薛家全員到京,榮國府自然派人到碼頭盛情相迎。
因為單大良還在賈雨村的賈府監督施工隊的工程掃尾,王夫人名正順地讓周瑞辦理迎接的事兒。
周瑞平時負責收租子,雖然有油水,但沒有管家的名頭,權勢上始終弱了三分。
今日暫代了單大良的差使,才真正體會到管家的威勢。令牌在手,調兵遣將,號令下人,莫敢不從。
周瑞家的作為王夫人的陪嫁丫鬟,早年間在府里和薛姨媽就相熟的,陪著薛姨媽和薛寶釵,一路奉承,最好不過。
而周瑞陪著薛蟠一起騎馬,一路指點薛蟠京城的青樓勾欄,投其所好。
不料薛蟠擺擺手:“老周,京城的青樓再好,能有金陵城的好?勾欄就更不要提了,不上檔次!”
周瑞陪笑道:“南方北地,燕瘦環肥,各有千秋嘛!蟠哥兒不去這些地方,又去何處玩耍呢?”
薛蟠笑道:“聽說京城戲班眾多,凡戲子群居之地,必有絕色男女,正是好去處。
而且京城乃天下讀書人薈萃之地,讀書人中也多有喜好此道的,想來比金陵城中更有味道些。”
周瑞心說能有什么味道,走后門而還不都是一個味兒?嘴上卻不敢頂撞,只是點頭稱是。
薛家一行進入賈府,薛蟠在前院拜見了賈政、賈赦,賈珍和賈璉也被叫來彼此見了面。
女眷則進入后院相見。王夫人和薛姨媽一見面就抱在一起落淚,彼此傾訴年輕時的往事。
賈母則看著薛寶釵連連點頭稱贊:“總聽你姨媽在我面前夸你,今日見了,果然是個好孩子。
我這些孫女兒里,大概也就入了宮的大孫女能和你相比,其他的,哪有這么沉穩從容的。”
賈寶玉在旁邊看著薛寶釵,面如銀盤,眼如水杏,脖頸白嫩如玉,眼神顧盼生輝,心里一陣發熱。
這種感覺,賈寶玉看見漂亮女孩兒都會有,但唯獨看見林黛玉和薛寶釵時最明顯。
那感覺就像一棵干渴的小草,看到了露水一樣,恨不得一口噙到嘴里,細細品味。
在旁邊伺候茶水的襲人,心里忍不住一動,偷偷看看旁邊的林黛玉,卻見林黛玉也在看著薛寶釵。
王夫人便勸薛姨媽住在榮國府里,薛姨媽假意推辭一番,此時賈政那邊也讓人傳話過來了。
“姨太太已有了年紀,外甥年輕,不知庶務,在外住著恐又要生事。
咱們東南角上梨香院,那一所房十來間白空閑著,叫人請了姨太太和姐兒哥兒住了甚好。”
薛姨媽聽了此話,知道王夫人已經提前和賈母、賈政都溝通好了的,這才答應住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