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雨村和鐵奎對話的時候,老張和瞎老太太充耳不聞,只顧吃肉。
忘娘本來摟著女兒吃肉的,后來聽他倆越說越不像話,便紅著臉,空出一只手來捂住女兒的耳朵。
原本是想拉著女兒回避的,可看著女兒狼吞虎咽的樣子,知道她一塊肉肯定吃不飽。
肉在盤子里放著,女兒吃完老爺估計還會賞一塊兒的。但如果現在走,肯定也不能打包帶走……
小女娃不明白娘為什么不讓自己聽兩個男人的對話,也不在乎,只顧狼吞虎咽地吃肉。
鐵奎吃完手里的肉,深吸一口氣,轉眼之間,臉上的疲賴隨意一掃而空,雙手抱拳,神色鄭重。
“錦衣衛總旗鐵奎,奉指揮使之命,假扮巡城御史賈雨村家仆。從今日起,一應差使,由賈老爺吩咐。”
賈雨村笑了笑:“和林如海那邊一樣?既幫我辦事,也監視我的一舉一動,順便保護我的安全?”
鐵奎點點頭:“指揮使在北鎮撫司演了場戲,說我顧念舊情,收受賄賂,私自帶屬下小旗幫你做事。
以此罪名打了我二十鞭子,收繳錦衣衛腰牌,劃掉俸祿名冊,把我開革出錦衣衛了。”
賈雨村一愣:“私自調動錦衣衛這等罪名,只打二十鞭子開革了事?我還以為是死罪呢!”
鐵奎苦笑道:“原本確實是重罪,但也不至于就死。畢竟錦衣衛分散在各地,不可能事事上報,緊急情況下有一定的機變之權。
但此時在京城,我帶著屬下小旗私自行動,確實是重罪。不過指揮使早就幫我想好逃生之路了。”
賈雨村想了想:“他是不是讓你宣稱,我去北鎮撫司查資料時,他曾有過讓你們協助我的話?”
鐵奎一下瞪大了眼睛:“你……你和指揮使商量過嗎?否則你怎會知道這些話?”
賈雨村搖搖頭:“沒商量過,不過不難猜。我到京城后和錦衣衛的交集只有所謂的查資料這一次。
而他若想幫你脫罪,大概也只有說他命令含糊不清,被你有心曲解這一條來說事兒了。”
……生硬專場專用點。
確實,在陳忠軍從皇宮回來后,呆呆地出了會兒神,就把鐵奎叫到了屋里。
然后親自動手泡了壺茶,鐵奎想幫忙,卻被陳忠軍制止了,只能提醒陳忠軍一句。
“大人,水開了一會兒了,離了火會變涼的。”
陳忠軍擺擺手:“你不懂,這茶不能用沸水泡,要燒開的水涼上一會兒再泡才好喝。”
陳忠軍倒了兩杯茶,推給鐵奎一杯,鐵奎心里一沉,手里的茶杯頓時沉重了許多。
“大人,有話你就直說吧。這次……是要到北境去監視蒙古人,還是到南境監視真羅人?”
這兩個去處都是錦衣衛死傷最多的地方,既面臨邊境叛亂,戰場廝殺,又面臨大漠風沙,海浪酷熱。
陳忠軍以指揮使之尊,親自給一個總旗倒茶,想來就是要到借命一用的時候了。
陳忠軍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地說道:“鐵奎,三十歲,世襲錦衣衛,十六歲入職力士。
二十歲升小旗,二十四歲升總旗,因隱瞞所查官員犯罪證據,重降為小旗,再無升遷。
此次因保護巡鹽御史林如海,協助剿滅鹽梟有功,特恩準回京,升為總旗。”
鐵奎默然不語,以他的功夫,三十歲至少應該升到百戶以上了,眼下的處境,是他自己的選擇。
只要不再讓他當臥底,不再讓他出賣不知他身份,視他如兄弟的人,他寧愿到邊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