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令下,王老二等一群惡棍都愣住了。有幾個還沒回過味兒來,以為賈雨村在瘦驢拉硬屎,強行挽尊,故而兀自嬉笑不已。
可鐵捕頭早已蓄勢許久,聽這一聲,立刻拔出隱藏在長袍下的腰刀,直撲這群惡棍,如虎入羊群一般。
那幾個穿著仆從衣服的鹽捕,也紛紛從船艙處抽出鋼刀,跟著沖上去,生怕完了就賺不到銀子了。
實話實說,如果這群真是漏網的鹽梟,他們可能還沒這么積極,至少也要招呼船工們一起來作戰。
可眼下這些人明顯就是土混混,每個人頭上都頂著白花花的銀子和功勞,還用得著喊別人來分功?
王老二一伙沒想到這些隨從竟然有鋼刀在身,下手又如此兇狠,轉瞬之間已經被砍倒兩人。
王老二大驚狂吼:“鹽梟果然厲害,捕快大哥,快動手啊!”
兩個捕快本就心懷疑慮,此時一聽賈雨村說這船是巡鹽副使進京述職的,哪里還敢動手?
他倆壓根就沒上船,此時兩人一對眼神,其中一人轉身就跑,另一人揚起雙手,大聲呼吁。
“你們不要打了,誤會,是誤會。他們不是鹽梟啊,都是本本分分的本地混混!”
奈何已經殺紅了眼的鹽捕們,根本就不理會這些,殺良冒功的事兒他們也不是沒干過,何況今天殺的還不算良呢?
賈雨村穿行在甲板上的腥風血雨中,目光只是死死地盯著驚慌失措的王老二。
腳下流淌的鮮血開始時讓人腳下打滑,但時間長了,血就凝固成了皮凍一樣的東西,踩在腳下啪嗒啪嗒的。
王老二對巡鹽副使究竟是多大的官兒,其實心里沒什么概念,這是他的眼界決定的。
當一個人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稱王稱霸慣了,就會產生一些很可笑的錯覺,以為天下不過如此。
這就是莽村太子李宏偉敢罵高啟強的原因,同樣也是京海霸王高啟強敢挑戰體制內官員的原因。
最可笑的是,這種可笑的錯覺一直存在,從古到今,從夜郎到岡比亞再到傻三,源遠流長。
但此時王老二是真的害怕了,他怕的不是官職,而是鋼刀和鮮血,就像李宏偉不怕高啟強,但怕咸魚一樣。
他連滾帶爬地往船下跑,被腳下的鮮血滑得三步一倒。等他終于跑到船邊,卻發現賈雨村已經在那里等著他了。
“你,你不要過來呀!”
王老二滿臉驚恐,雙手緊握菜刀舉于胸前,不停地哆嗦著。
此時王老二就像某些影視劇里,被逼到床邊的女子一樣,而賈雨村就是那個滿臉淫笑,步步緊逼的歹徒。
賈雨村微微一笑:“你剛才說,我是干什么的?船工?鹽梟?演戲?”
王老二趕緊搖頭:“不不不,是我胡說的,你不是船工,不是鹽梟,你是老爺,是官老爺。”
王老二心里其實仍然是不信的,這幾個家伙下手這么狠,定是鹽梟無疑,但好漢不吃眼前虧呀。
賈雨村笑道:“嗯,我愛聽。既然如此,你大點聲喊,就喊你知道賈雨村是官老爺。
喊的聲音越大,我聽得就越開心。我一開心,就饒你一命,放你離開。”
王老二心里陡然升起希望:“你,你而有信?”
賈雨村正色道:“我以賈雨村之名發誓,若是有違誓,則身首異處,沉尸江底,如何?”
王老二大喜,心說你們讀書人都拿發誓當回事兒,這就叫迂腐不堪!
等我逃下船去,官府大批捕快,和我叔叔的人也該到了,到時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王老二能屈能伸,當即大聲喊道:“我知道賈雨村是官老爺!”
賈雨村搖頭:“聲音還不夠大,用你最大的聲音喊,喊得全江面的人都能聽見!”
王老二使出吃奶的力氣,高八度的聲音在江面上回蕩:“我知道賈雨村是官老爺!!!”
賈雨村點點頭:“你既然知道我是官老爺,還敢上船截殺,侮辱朝廷命官之女,罪無可恕。”
賈雨村說完,從腿上拔出王老二丟在張家的匕首,刺入王老二的心口。
王老二不可思議地瞪著賈雨村,一張嘴,微弱的抱怨和鮮血一起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