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浩的話,像是一記重拳,狠狠地砸在了張大彪的心窩上。
他想起了自己手下的民兵,一個個面黃肌瘦,訓練的時候連槍都快端不穩了。
他想起了村里那些孩子,眼巴巴看著別人家吃點好的,那眼神,能把人心都看碎了。
他這個鐵打的漢子,眼眶竟然有些發熱。
牛鐵柱坐在那里,拳頭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丁浩描繪的藍圖太誘人了,
誘人到讓他愿意拿自己的烏紗帽,甚至身家性命去賭一把!
他猛地站了起來,因為起得太猛,差點撞翻了桌子。
他通紅著眼睛,死死盯著丁浩和張大彪,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干了!”
牛鐵柱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勁。
“天塌下來,我這個大隊長頂著!大不了,這官我不當了!回老家種地去!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村里人就這么窮下去!”
張大彪看著狀若瘋魔的牛鐵柱,又看了看丁浩,
這個年輕人的臉上,自始至終都帶著一種讓人心安的鎮定。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煙氣,仿佛要把心里所有的猶豫和恐懼都吐出去。
他把煙桿在桌上重重一磕。
“我這條命是打仗撿回來的,我不怕死!”
張大彪的聲音沙啞,卻擲地有聲。
“只要真能讓村里人吃飽飯,我陪你們瘋這一把!”
丁浩的嘴角,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
最難的兩個人,被他說服了。
“牛叔,張隊長,光我們三個還不夠。”
他看著重新燃起斗志的兩人,冷靜地說道。
“這件事要干成,還得再拉上一個人。”
牛鐵柱和張大彪一愣,異口同聲地問:“誰?”
“村里的會計,張文遠。”
丁浩的語氣十分肯定。
“分地、記賬、算產量,這些都是細致活,離了他,我們就是瞎子和瘸子,這事兒干不成。”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牛鐵柱和張大彪就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出現在了丁浩家的院子里。
兩人顯然一夜沒睡,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神色之中,既有做出決定后的亢奮,又夾雜著對未來的巨大不安。
“小浩,走吧。”
牛鐵柱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氣,
“這事兒宜早不宜遲,趁熱打鐵,今天必須把張會計給拿下來!”
丁浩點了點頭,他早就準備好了。
三人沒吃早飯,徑直朝著村東頭的張文遠家走去。
張文遠,是哈塘村一個特殊的存在。
他不是本村人,而是早些年從城里下放來的知識分子。
為人謹慎、膽小,甚至有些懦弱,平日里除了算賬,幾乎不跟村民來往。
他最大的特點,就是死板,凡事都認死理,嚴格按照規矩辦事,一絲一毫都不敢出格。
讓他參與到“分地”這種驚天動地的大事里來,難度可想而知。
三人來到張文遠家門口,那是一個收拾得干干凈凈的小院子,
牛鐵柱上前敲了敲門。
“誰啊?”
屋里傳來一個男聲。
“我,牛鐵柱。”
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張文遠那張白凈又帶著點神經質的臉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