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些話,他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下去。
因為他自己也知道,這些理由在縣領導面前,根本站不住腳。
什么怕擔責任,什么避免錯誤,說到底,就是見死不救!
“不……不……”
他停下腳步,身體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坐到地上,眼神渙散,充滿了絕望。
他知道,趙建國不會騙他。
調查組一來,他完了。
這些年在公社里作威作福,撈的好處,犯的錯誤,樁樁件件都可能被翻出來。
到時候,別說這個主任的位子,不被抓去吃牢飯就是祖上燒高香了。
不行!
不能就這么坐以待斃!
一個念頭猛地竄進他的腦海,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靠山!
他還有靠山!
縣委辦公室的劉秘書!
李大山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手忙腳亂地撲到電話機旁。
他這幾年,可沒少往劉秘書那里跑,煙酒糖茶,各種土特產,逢年過節一次都沒落下過。
劉秘書雖然只是個秘書,但他是縣委一把手的秘書,
是縣領導身邊的大紅人,他說一句話,比下面一個局長都管用。
只要劉秘書肯幫他說句話,這件事說不定還有轉機!
他的手因為緊張和恐懼而劇烈地顫抖著,撥了好幾次,才把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給撥了出去。
電話響了。
“嘟……嘟……”
每一聲,都像是重錘敲在他的心上。
終于,電話被接通了。
“喂,哪位?”
一個不咸不淡,略帶幾分傲慢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了出來,正是縣委的劉秘書。
“劉……劉秘書,是我,我是李大山啊!鎮公社的小李!”
李大山的聲音帶著諂媚的笑意,姿態放得極低。
“哦,大山同志啊。”
電話那頭的聲音沒什么起伏:“有什么事嗎?”
“劉秘書,您可得救救我啊!”
李大山再也繃不住了,帶著哭腔,語無倫次地把今天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為了工作原則,不惜得罪人的受害者,把丁浩描繪成一個不服從管理、公然毆打干部的刁民。
“……那個丁浩,太囂張了!他根本不把我們公社放在眼里!”
“現在縣公安局的張可鎮也摻和進來了,還要讓縣里派調查組來查我……”
“劉秘書,這分明是公報私仇!您可要為我做主啊!”
他一邊說,一邊豎著耳朵,緊張地聽著電話那頭的動靜。
他以為,劉秘書聽完,就算不立刻答應幫忙,至少也會安慰他幾句。
然而,電話那頭卻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李大山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
“劉……劉秘書?您在聽嗎?”
他試探著問了一句。
回答他的,是一聲清晰的“咔噠”。
然后,是“嘟……嘟……嘟……”的忙音。
電話被掛斷了。
李大山舉著聽筒,整個人都僵住了。
掛了?
就這么掛了?
為什么?
平時自己送東西過去,劉秘書雖然態度淡淡的,但收東西的時候可從來沒含糊過。
怎么一聽說自己出事了,連一句話都不肯多說,直接就把電話掛了?
李大山腦子里一片空白,巨大的困惑和更深的恐懼,像潮水一樣將他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