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這兩個字,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氣,也抽走了他作為南宮玨的所有驕傲。
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南宮家的繼承人。
他只是一把刀。
林羽的刀。
“很好。”
林羽收回了手,轉身向屋內走去。
“把那個盒子留下。”
“你可以走了。”
他的背影單薄而蕭索,仿佛剛才那個發出魔鬼般命令的人,根本不是他。
南宮玨跪在原地,一動不動。
直到林羽的身影消失在門后,他才像一具被抽掉骨頭的爛肉,癱軟在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貪婪地呼吸著冰冷的空氣。
他活下來了。
至少,暫時活下來了。
他身后的幾名護衛連忙上前,將他扶起。
“少主……”
“閉嘴!”
南宮玨低吼一聲,聲音嘶啞。
他推開護衛,自己站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房門,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敬畏與恐懼。
然后,他轉身,對著身后的人下達了今夜的第一道命令。
一道屬于“刀”的命令。
“召集所有‘影子’。”
“今夜,血洗莫府!”
他的聲音,冰冷而決絕。
……
南-宮玨的馬車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消失在夜色深處。
冷宮的院門被福伯顫顫巍巍地關上,落了栓。
庭院里,只剩下那個紫檀木盒,靜靜地躺在地上,仿佛一顆被遺棄的炸彈。
福伯提著燈籠,走到林羽身后,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看到的東西,聽到的話,已經徹底摧毀了他幾十年的認知。
“殿下……您……”
林羽沒有回頭。
他走到窗前,看著窗外那輪明月。
“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突然響起,他瘦削的身體蜷縮起來,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殿下!”
福伯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扶住他。
林羽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他攤開手掌。
又是一抹殷紅的血跡,在蒼白的手心上,顯得觸目驚心。
“代價……”
他輕聲自語,聲音只有自己能聽見。
“凡人的身軀,終究是太脆弱了。”
他體內的虛空君王之魂,像一片無垠的汪洋。
而他的肉身,只是一艘隨時可能被巨浪傾覆的獨木舟。
每一次動用那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力量,都是在讓這艘船的裂痕,更多一分。
他再次彈出一縷微弱的金色火焰,將血跡焚燒干凈。
“福伯。”
他轉過身,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
“把那個盒子拿進來。”
“啊?哦……是!”
福伯如夢初醒,連忙跑到院子里,小心翼翼地將那個沉重的紫檀木盒抱了進來。
林羽走到桌邊坐下。
他打開了盒子。
里面沒有金銀珠寶,只有一疊疊厚厚的卷宗和賬本。
每一本,都記錄著莫家通敵叛國的罪證。
每一頁,都足以讓一個百年世家灰飛煙滅。
“南宮玄……倒是一條好狗。”
林羽的指尖輕輕劃過一本賬冊的封面,眼神平靜。
“知道主人肚子餓了,就立刻送上了新鮮的血食。”
他隨手翻開一本。
里面詳細記錄了莫家通過秘密商道,向北漠蠻族輸送鐵器、食鹽、乃至兵甲的種種細節。
時間,地點,經手人,數量。
一切都清清楚楚。
“很好。”
林羽合上了賬本。
他沒有再看下去的興趣。
因為他知道,這些東西,根本不是給他的。
這些證據,是呈給天下人看的。
是用來堵住悠悠眾口的。
真正的滅門,從來不需要理由。
只需要一個念頭。
他看向皇城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宮墻。
他知道,此時此刻,一定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這座冷宮。
他的父皇。
那些自以為聰明的世家。
他們都在看。
在猜。
在恐懼。
林羽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縷比黑夜更深沉的黑色煙氣,從他的眉心悄然溢出。
那煙氣在空中盤旋了一瞬,便無聲無息地穿透了墻壁,融入了外面的夜色。
像一只幽靈的眼睛。
去俯瞰這座即將被鮮血染紅的都城。
……
皇城,御書房。
夏啟獨自一人坐在龍椅上,面前的奏折堆積如山,他卻一本未動。
整個大殿空曠而安靜,只有燭火在輕輕跳動。
“陛下。”
一個幽魂般的聲音響起,大太監李總管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后。
“南宮家的車駕,一刻鐘前,從冷宮的方向出來了。”
夏啟握著朱筆的手,微微一頓。
“哦?”
他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是南宮玄,還是南宮玨?”
“是南宮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