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轉過拐角,正對著通往大露臺的玻璃門。
周淑華的目光無意間掃過門外,猛地定住了。
她正好看到了周柒柒指著深處,然后雷鳴跟著過去的場景,兩人相對而立,那姿態,顯然是在交談。
周淑華呼吸一窒。
她下意識地抓緊了輪椅扶手,帶著舊有的偏見,脫口而出道。
“淮川,你看見沒?之前誣告的事,是我糊涂,對不起她。可你看看!她既然都跟你結了婚,怎么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雷鳴?這怎么能讓我不誤會?難怪我當初”
沈淮川的腳步停住了,目光銳利地看向露臺方向,眉頭緊鎖。
雖然有點不高興,但還是打斷了周淑華的話,說道:
“師母,什么叫‘招惹’,女人跟男人說話,就叫招惹嗎?您對他偏見太深了,我相信我媳婦的為人。”
“我不是不信她,我是”
周淑華有些語塞,心里堵得慌,下意識就想給自己找借口,但怎么都找不著,沒說話。
這時,沈淮川反問道,“那您是不相信雷鳴?”
“還是說,您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實’?”
周淑華噎了一下,立刻反駁:“我當然相信雷鳴!他是我親侄子!”
“那好,”
沈淮川目光如炬,看向周淑華,說道,
“既然您也相信雷鳴,那我們就過去聽聽,聽聽看,到底是我媳婦在招惹男人,還是您又在用老眼光看人,耳聽為實!”
他說著,不等周淑華反對,便推著輪椅,到了露臺門口的深綠色絨布窗臺后面。
這里恰好形成一個視覺死角,外面露臺的人看不到他們,但交談的聲音,卻隱隱約約能傳來。
“周同志,”
雷鳴給的聲音隔著飄動的床單縫隙傳來,
“這次的事兒,不止是我嬸嬸糊涂,我也有錯。”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越來越激動。
“我替她,也替我自己,鄭重地向你道歉!對不起!”
說著,他對著周柒柒,深深地彎下了腰。
周柒柒微微側身,避開了他的大禮,搖頭說道,:
“雷鳴,你這個道歉我不能接受,這件事和你沒什么關系,你不需要道歉。”
雷鳴搖了搖頭。
“不,你不明白,這件事,我難辭其咎”
“每次,我都只顧自己的情緒,沒有好好跟嬸嬸解釋,誤會就這么一點點加深”
雷鳴的聲音充滿苦澀和無奈,輕聲解釋道。
“你還記得當初你來s市的火車上嗎?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對你一見傾心,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誰!我回去就跟嬸嬸說了,可嬸嬸卻以為你勾搭我。”
雷鳴的聲音里滿是懊悔,一件件剖析著那些讓周淑華“深信不疑”的場景。
“那次下大雨,你沖出去救那個快被樹砸到的孩子,我比你晚一點,我們是一左一右護著孩子躲開的,根本不是什么抱在一起!可嬸嬸只看到這一幕就認定你不檢點!”
“還有那次抓小偷,我一個警察,抓小偷是指責,沖上去抓人時根本就不知道是你,后來送你回到家屬院,你主動避嫌讓我只送到門口,又被嬸嬸誤解”
說著,他苦笑一聲,最后總結道,
“我當時就該好好解釋的,是我害了你,也害了嬸嬸,我太幼稚了,和沈團長比起來,差遠了,你看不上我也是應該的,我今后必須成熟起來”
周柒柒聞,安慰道,
“別這么說,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
“感情這種事,最講究緣分。我和淮川走到一起,是命運的安排,也是我們彼此的選擇。但這絕不意味著你不好,或者‘差得遠’。”
她頓了頓,目光坦誠地看著雷鳴,又夸獎起了他。
“至于幼稚,暫時也不需要改,你赤誠,熱情,感情充沛,有正義感,等你遇到你的良緣,自然而然就成熟了。”
這一邊周柒柒在安慰著雷鳴。
卻沒想到,一墻之隔外——
雷鳴剛才每說一件,語氣就沉痛一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周淑華的心上!
原來是這樣!
原來火車上的鐘情,只是侄子單方面的一見傾心!
原來雨中救人,是那樣不顧自身安危的英勇壯舉,自己卻只看到了臆想中的“茍且”!
原來城里抓小偷送人,是純粹的見義勇為和職責所在,與任何“勾引”無關!
原來周柒柒自始至終,清清白白!磊落光明!
“錯了…全都錯了…”
周淑華失神地喃喃自語,聲音細若蚊蚋,
“是我…是我瞎了眼…是我老糊涂啊…我…我怎么能…”
巨大的悔恨和羞愧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她淹沒。
她渾身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師母?!”
沈淮川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異樣,驚呼出聲。
然而已經晚了。
周淑華眼前猛地一黑,捂著劇痛的心口,整個人軟軟地從輪椅上往下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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