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有德效率快得驚人。
剛回到銀監司官署不久,就已經召集了官署內的骨干。
秦有德端坐于銀監司官署的正堂,一身嶄新的官服,一絲不茍。
堂下,十余名銀監司的骨干官吏,個個手里捧著一份剛剛擬好的文稿,面面相覷,大氣不敢出。
“《糧引兌付合作協議》?”
“三聯票據,官印存根,錢莊見證,漕運擔保?”
“大人,這這聞所未聞啊!票引交易,向來是民間私下所為,從未有過官府如此深度介入的先例,萬一出了亂子”
一個年長的司務,壯著膽子提出了疑慮。
秦有德瞪了一眼過去,一拍桌子:
“亂子?”
“如今臨安府糧價高懸,民怨沸騰,這才叫最大的亂子!”
“這份協議,本官看過了,天衣無縫!康轉運使也已點頭,此事,勢在必行!”
說完,秦有德不再理會眾人的驚疑,拿起筆,蘸飽了墨,在文稿的末尾,鄭重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隨后取出官印,狠狠蓋了下去。
紅印落下,塵埃落定。
“即刻謄抄,加蓋官印,傳臨安府各大錢莊掌柜,半個時辰后,來我官署議事!”
秦有德站起身,一邊整理著衣袖,一邊狀似無意地對身邊的副官吩咐道:“另外,近來江南道借貸之風過盛,多有壞賬亂賬,本官打算從臨安府開始,嚴查各家錢莊的舊賬,收一收這銀根。”
副官心頭一凜,連忙躬身應是。
……
一時間,整個臨安府大大小小的錢莊都收到了消息。
通源錢莊的后院,大掌柜孫德海剛送走銀監司的信使,手里捏著那份蓋著官印的《糧引兌付合作協議》,只覺得燙手無比。
“掌柜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銀監司怎么會搞出這么個東西?”
心腹伙計湊上前來,滿臉都是疑惑。
孫德海沒有回答,只是將那份協議翻來覆去地看,越看,心頭越是發沉。
“糧引”、“交割”、“市稅”、“三聯票據”……
這些詞,他一個都看不懂。
可那上面鮮紅的官印,卻是真的。
江南道轉運司!
江南道銀監司!
這兩個衙門聯手搞出來的東西,絕不簡單。
不多時,臨安府其他幾家大錢莊的掌柜,也都行色匆匆地趕到了通源錢莊。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四大米行的大債主。
“孫掌柜,你可看明白了?這銀監司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么藥?”
“是啊,又是糧引,又是交割的,這不就是畫餅嗎?官府怎么也干起這種事了?”
“我看,此事不簡單。你們聽說了嗎?外面已經有風聲,說秦大人要嚴查舊賬,收緊銀根了!”
此話一出,雅間內瞬間死寂。
嚴查舊賬!
收緊銀根!
“秦大人他這是沖著我們來的?”一個掌柜顫抖著開口。
“還能是沖著誰!我們手里最大的賬,不就是周炳他們那一百萬兩!”
“完了!完了!周炳他們囤了那么多糧食,現在碼頭上又來了三十萬石,糧價必崩!他們手里的糧食根本賣不出去,拿什么還我們的錢!”
“何止是還錢!銀監司真要查起賬來,我們這種印子錢的勾當,哪個經得起查?怕是連老本都要賠進去!”
孫德海聽著眾人的議論,一顆心也沉到了谷底。
但他畢竟是見過大風浪的人,強行穩住心神,重重一拍桌子。
“慌什么!”
“天還沒塌下來!”
他環視一周,冷聲呵斥:“秦大人要查賬,是查我們嗎?是查周炳他們!是他們借了錢,擾亂市場,才引來了官府!”
“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自己亂了陣腳,而是立刻去找周炳他們,逼他們還錢!”
這話讓眾人稍微冷靜了一些。
可立刻就有人提出了新的問題:“逼?怎么逼?他們現在就是把所有米行都賣了,也湊不齊一百萬兩!臨安府的百姓又不傻,都等著盧案首的低價糧,誰會去買他們的高價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