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萬金話音剛落,雅間門口又傳來一聲輕佻的嗤笑。
緊接著,周炳慢悠悠地踱了進來,身后同樣跟著十幾個精壯的家丁。
周炳倒不像常萬金那般怒發沖冠,臉上甚至還掛著笑,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透著一股子陰冷。
“胡二當家,好大的胃口。”
周炳環視一圈,最后將視線定格在胡一刀身上,陰陽怪氣地開口:“我們這邊拿真金白銀喂著,你那邊就跟盧案首談起了風花雪月?這買賣做得,未免也太精明了些。”
說完,視線在盧璘身上不屑的掃過,沒做半點停留。
周炳心里清楚得很。
胡一刀這種人,無利不起早。
他壓根不信胡一刀會為了一個窮秀才背叛他們。
這幾百萬兩銀子的生意,豈是說翻臉就翻臉的?
這番作態,無非是覺得之前給的銀子不夠,想坐地起價,敲他們一筆罷了。
盧璘不過棋子而已。
雖然心里也罵胡一刀貪得無厭,但周炳卻不敢像常萬金那樣直接撕破臉。
常萬金背后是手握兵權的臨安府都指揮使,是武夫,是刀。
他周炳的姐夫是知府,是官,是筆。
在這臨安府,還真得怵漕幫三分。
常萬金聞冷哼一聲,眼中囂張氣焰更盛。
罵完胡一刀后,仍覺得不解氣,一雙小眼睛轉向了從始至終都穩坐泰山的盧璘,往地上啐了一口濃痰:
“還有你這個不知死活的秀才!”
“什么狗屁江南案首,名頭吹得震天響,說破了天,不還是個連官身都沒有的白丁!”
“讀了幾年圣賢書,把腦子讀傻了吧?真以為自己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了?”
“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是什么地方!這是幾百萬兩銀子的買賣!你一個細皮嫩肉的小白臉,也敢伸手進來?就不怕被人剁了手腳沉江喂魚?”
常萬金知道盧璘是什么人,也知道對方是名動京都的盧案首。
可案首又如何?圣上親口稱贊又如何?
在這能把親爹親娘都拿來賣的幾百萬兩銀子面前,這些虛名,連個屁都算不上。
狀元來了都不好使,一個小小的秀才案首?
周炳聞,也上前一步,臉上的笑容愈發陰冷。
“盧案首,聽我一句勸。”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開口就是一種長輩教訓晚輩的口吻:
“讀書人,就該有個讀書人的樣子,管好自己那一攤子事就行了。這臨安府的水,深得很,不是你該趟的。”
“什么時候金榜題名,穿上官袍了,再來跟我們談分一杯羹的事吧。至于現在嘛”
周炳輕笑一聲,話里的輕蔑毫不掩飾。
“你還不夠格。”
周炳也知道盧璘有些背景,無非是仗著自己有個前禮部尚書恩師沈春芳。
可一個致仕了禮部尚書,人走茶涼,還能有多大的能量?
手居然敢伸這么長,也想來分一杯羹?
想得太美。
光憑盧璘自己,一個秀才名頭可不夠,秀才想要爬到自己姐夫這個位置,至少還得再熬個十幾年。
雅間內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陸恒站在盧璘身后,額上早已青筋暴起,轉頭望向盧璘,卻見盧璘一臉平淡,嘴角甚至掛著淡淡笑意。
“琢之不會是嚇傻了吧?”陸恒心里難免擔憂,擔心盧璘沒見過這等場面,被嚇壞了。
陸恒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又望向胡一刀。
被當著面如此羞辱,以這位二當家的性子,怕是要當場拔刀。
可出乎陸恒意料,胡一刀非但沒有動怒,反而忽然笑出了聲。
胡一刀站起身,慢悠悠地邁步走到常萬金面前,臉上掛著笑意。
“常東家這是哪來這么大的火氣?”
“我與盧案首一見如故,敬仰他的才華,在此探討詩詞歌賦,風花雪月,難道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