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們紛紛停下手中動作,望著自己的主帥。
春末的風徐徐吹過寂靜的軍營,欽差嘴角的笑都僵得要維持不住了。
他實在看不出許靖央是喜是怒。
換做任何一個人,聽聞封王拜侯的殊榮,怕是早已欣喜若狂、感恩戴德。
可眼前這位大將軍,竟只是極輕地抬了抬眼皮,那鳳眸里平靜無波,仿佛聽到的不過是一句尋常問候。
欽差忍不住繼續吹捧:“將軍,冊封王侯,您便是位極人臣,日后大燕青史上,定有您姓名!”
這時,卻見許靖央面無波瀾地伸出手,并非去接那明黃的圣旨,而是用兩指輕輕將其推回了欽差懷中。
欽差的笑聲戛然而止。
“欽差大人,”她的聲音平穩冷淡,聽不出絲毫情緒,“北梁議和的信使剛離營不久,條款未定,邊境未寧。”
“此時本將離營回京,若生變故,誰來擔待?邊關穩定,重于泰山!本將職責所在,恕難從命。”
簡意賅,字字如山。
說罷,她根本不等欽差反應,徑直轉身,朱紅披風在身后劃開一道利落的弧線,邁步便朝著中軍大帳走去。
“將軍!哎!大將軍!您……您這……”欽差徹底急了,捧著圣旨,追了兩步,“這已是陛下第四道恩旨了!您……您再考慮考慮啊!”
神策軍幾名將士伸手,攔住了欽差的去路,讓他不能再追。
欽差看著許靖央毫不停留的背影,心頭駭浪滔天。
這許靖央竟連王爵之位都不放在眼里?難道她對權勢真就毫無留戀?
此事還是八百里加急,奏報皇上為好!
許靖央步入大帳,康知遇緊隨其后跟了進來,微蹙著眉頭。
顯然,以她的聰慧,也看出皇上想做什么了。
之前冊封許靖央為女將都如此艱難,現在竟直接封她為異姓王!
重餌之下,必見殺招。
“將軍,皇上多半想用王爵之位將您誘回京城,然后……”
話未說完,許靖央卻抬起了手,止住了她后續的話語。
康知遇一怔,只見許靖央緩緩轉過身來。
方才面對欽差時那片無波無瀾的深潭,此刻眼底竟像是投入了星火。
許靖央嘴角幾不可察地微微上揚,牽起一抹寒冷的輕笑。
微垂的鳳眸,也極盡睥睨意味。
“不必多說。”許靖央開口,很是了然,“陛下的棋路,本將看得清楚。”
“欲取先予,欲擒故縱,陛下急,我們,不必急。”
康知遇看向許靖央:“將軍,若皇上再下圣旨……”
許靖央頷首,清冷英氣的面容上,滿是游刃有余的鎮定。
“皇上一定會再下圣旨,我越不回京,他越夜不能寐。”
北梁要談和,許靖央也不肯繼續向前打了,皇上豈會讓她繼續留下來掌握幾十萬兵馬?
朝中最能打的大將,幾乎都聚集在此。
許靖央回不回京,至關重要。
康知遇輕輕點頭,只是有些顧慮:“卑職擔心皇上對您更為疑心。”
許靖央笑了,神色有些譏冷。
“即便順從,皇上對我的疑心也不會減少半分,既然如此,不如趁勢而為,謀求更堅實的權柄。”
實則,許靖央曾在這上面吃虧太多,她已經徹底厭煩了。
有些人動動嘴皮,拋出一個似是而非的好處,卻又遲遲不肯落下,如同懸餌垂釣,以此來吊著她、拿捏她。
要給,那就給真正的實權,給能讓她看得到的榮華富貴!
而不是一封圣旨說要將她冊封為昭武王,緊接著就讓她回京。
康知遇明白了許靖央的打算。
京城自然要回,但不能是被一紙詔書召回去,更不能是悄無聲息的獨自回去。
康知遇篤定地點了點頭:“卑職了解大將軍的意圖了,我們要回,就要堂堂正正、風風光光地回,要天下皆知,要萬民矚目。”
“以前他們勝仗凱旋怎么回去的,我們就-->>要怎么回去!”
許靖央頷首,唇瓣勾勒起一抹贊許的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