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一生。
心里發怵地搓搓手臂:“我怕死。”
況且,誰知道和他在一起,會不會懷上一肚子蛇……
其實如果是一肚子蛇,反而還是最好的結果,萬一是一肚子半蛇半人……那不得要我老命。
我不怕疼是真的,怕死也是真的。
他抬手輕輕擦拭去我額角的冷汗,眉心微擰,目光深深地瞧了我良久,干脆改口:“怕就不生了,本尊養你一個就挺好。”
我頓時詫異昂頭,傻傻瞧著他。
他剛才說,養我?
我終于從食物混成寵物了?!
趁我走神,他抬手沒禮貌地敲了下我腦門子。
“肉芝呢?”
李大叔拎起一個麻袋:“在里面。”
銀杏忽然著急提醒:“對了蛇王老爺,我剛才看見許三筒跑路的時候,順手摸走了供桌上的一份肉芝肉!”
“無妨,那東西離體后很快就會腐臭,效果也會大打折扣。他帶回去,誰吃了誰難受。”
青漓說完,我放心地點點頭。
宋淑貞耗了這么大的勁,折騰了一圈,不就是為了得到肉芝,好給宋花枝增加修為么……
可惜,現在宋花枝只有跑肚蹲坑的份了。
還有她的那張臉,不曉得宋淑貞會想出什么法子給她治。
……
一個小時后,得知消息的阿乞帶著趙大哥一家三口下了山。
在趙家與我們成功碰面。
先時被許三筒放火燒得面目全非的溫馨小院子也在青漓的大發善心下,被法術恢復成原樣。
李大叔吸了口濃煙,望著寧靜的小家,失落感慨:“這地方,大伢子怕是住不了多久了。”
我和銀杏相視一眼,皆是心生不忍。
是啊,從前趙大哥在這里落腳,是因為嫂子在。
以后嫂子不在了……
不知趙大哥帶著孩子,又會何去何從。
阿乞再次見到青漓,眼中一喜:“帝……”
但礙于此刻青漓處于隱身狀態,阿乞又僵硬地將嗓中話咽了回去。
只乖乖揣手往青漓身邊站了站。
現在才發現,這家伙還挺粘青漓的!
趙大哥將虛弱的汪綿綿與孩子送去臥房休息,又體貼地給汪綿綿沖了一茶缸紅糖雞蛋水,趁著汪綿綿進食的功夫,來院子和我們說話。
短短半日,趙大哥竟仿佛蒼老了二十歲,一雙眼眶青黑,面色疲憊憔悴,染血的衣服還來不及更換,血水在他的白襯衫上洇開大片梅花。
“綿綿現在精神格外好……看見孩子,腦子也清醒了。先前在廟里休養,她還陪我給女兒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叫珊瑚……”
明明該是高興的話,可趙大哥的語氣卻格外壓抑蒼涼,表情痛苦的抬手揉了揉潮濕雙眼,哀然問道:“李叔,鸞妹,你們告訴我,是不是回光返照?”
我和李大叔一時也不知該怎么開口安慰他才好。
真相,注定是殘忍的……
院子里沉默良久,答案也早在所有人的緘默中不而喻了。
趙大哥揉著雙眼別過臉,偷偷抹了好幾把眼淚,可最終還是克制不住的捂臉痛哭嗚咽出聲。
嗓音沉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渾身顫抖。
又怕哭聲太大被屋內的妻子聽見,只能在最崩潰的時候死死捂住嘴巴,拼命將傷悲咽回腹中,獨自消化。
院墻外的槐花隨風簌簌飄進小院,不消片刻,雪白輕盈的花瓣便鋪滿了整個院落……
李大叔重重嘆口氣,抬手拍了拍趙大哥肩膀,沉聲轉告:“王母靈女要見她,晚上,安排個時間吧。還有……”
李大叔欲又止地張了張嘴,隔了半晌,才哽著嗓子說下去:“給媳婦早做準備吧,也就是明天一早的事。”
趙大哥怎會聽不懂李大叔的意思,捂嘴抽泣得更加厲害了。
阿乞好奇從青漓背后探出頭:“王母靈女還活著?她現在在哪?”
銀杏用眼神示意他看李大叔腰后別著的那個麻袋包:
“吶,變回原形了,也不曉得還能不能活下去。
這王母肉芝可真是命運多舛,好不容易借胎重生了,誰能料到宋淑貞竟然在給嫂子吃的藥里動手腳,害得她肉胎身上也攜著禁制法術。
今天好險,差一點它就被那條灰狐貍搶走了,幸好我眼尖,一鞭子抽跑了想銜走它的母狐貍,我爸又及時出手將它護在了身后,不然它就真要被宋花枝她們吃了!
不過接二連三的重創令它現在十分虛弱,已經出現元神魂魄進不去肉身的情況了……
我爸說,如果她執意要報復孟春寨的村民,可能、報復完,自己的小命也要到頭了……
哎,都是這些人的貪心造得孽啊!難怪現在天地間的靈物越來越少了。”
我看了眼李大叔身后那一動不動的小麻袋,心底一時五味雜陳。
我們都沒資格要求她原諒,可我們又希望,她能活下來。
再見汪綿綿一面,或許也是她這個將死的妹妹最后的心愿……
……
晚上八點,銀杏與阿乞幫趙大哥照顧著剛出生的女兒小珊瑚。
趙大哥李大叔與我,則站在家門口靜靜守著不遠處池塘邊上的那對姐妹。
肖依依渾身散發著一層明亮的金光,伸手牽住精神大好、面色紅潤的汪綿綿,歲月靜好地陪她悠閑漫步……
“阿姐。”肖依依扭頭,看向汪綿綿,笑容璀璨:“很小的時候,我就想這樣叫你了。”
“依依……”
肖依依的身影已經開始慢慢變透明了,拉著汪綿綿在水邊草地坐下,望著天上遙遠的明月輕嘆:
“剛記事那會子,我就知道自己有個姐姐。
我去問錢玉蘭,姐姐為什么不和我們生活在一起,能不能把姐姐帶回咱們家,我想和姐姐一起玩。
但錢玉蘭,卻驚慌失措地給了我一巴掌,還疾厲色地告訴我,說我是獨生女,沒有什么姐姐,再在家里提姐姐她就不給我飯吃,餓死我。
后來,我記得當晚,肖老三突然和她吵了起來,她哭著摔碎了家里太爺爺留的老古董白瓷花瓶。
肖老三一怒之下,把她按在床上打了一個多小時。”
“自那以后,我就不敢再問她們關于姐姐的事,只在鄰居們的口中聽到只片語。
說,錢玉蘭以前嫁過人,還給前夫生了個女兒,前夫病重時,她和肖老三當著前夫的面通奸,將前夫氣到中風。
之后為了讓前夫早點死,不耽擱自己改嫁肖老三,她就故意不給前夫煎藥,不給前夫飯吃,活活將前夫餓死。”
“前夫死后,頭七還沒過,錢玉蘭就穿著紅嫁衣敲鑼打鼓的進了肖老三家。走的時候,把六七歲大的女兒一個人扔在前夫家。”
“她們都說,你爸是個忠厚老實的好人,錢玉蘭和肖老三才是奸滑之輩。她們還說你小時候過的很苦,錢玉蘭改嫁的頭一年,你幾乎是靠在村里要飯才活下來的……”
“阿姐,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覺得,是我欠了你。”
“我從小也算是在父母的呵護下長大的,我七八歲的年紀,還只會無憂無慮地在山里捉魚摸蝦,肖老三看在我是獨生女的份上,從沒讓我餓過一頓肚子,可你……小小年紀,只能靠討飯活下去。”
“那時我就暗暗在心里發誓,等我長大,我一定要對阿姐好,盡我所能地補償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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