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喬念離開蕭衡的房間后,便又去看了沈越。
她來時,他正靠坐在窗邊的軟榻上,身上換了干凈的素色衣袍,氣色比之前被蠱毒反噬時好了不少。
除了那一頭白發,始終都沒有恢復之外,他看上去,已經無恙。
見喬念進來,沈越便抬手沏了一杯茶,送到了喬念的面前,“來了。”
聲音很淡,如同是在招呼著一位很是熟稔的朋友。
可明明,她們已經,無法再做朋友。
喬念在他對面的凳子上坐下,茶香裊裊,帶著一絲安撫人心的寧靜氣息。
她卻沒喝,也沒說話。
偌大的房間里安靜下來,只有清茶的霧氣在空氣中緩緩升騰、消散。
半晌,還是沈越先開了口,他抬手,指尖拂過自己垂落的一縷白發,嘴角扯出一個無奈的弧度,聲音低沉:“這頭發……怕是再也黑不回來了。”
語氣里聽不出太多情緒,更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帶著一種認命般的平靜。
喬念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方才端起茶盞來,抿了一口茶,放下,而后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沈越耳中:
“藏書閣并未真的燒毀。”
沈越正欲端茶的手猛地頓在半空,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術般僵住。
他緩緩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喬念,眼中充滿了震驚與困惑。
喬念迎著他的目光,繼續平靜地說道:“那日沖天的黑煙,燒的不過是堆在閣樓外的些許廢紙和陳年枯枝。真正的藏書閣,除了被煙熏黑了些外墻,內里典籍,完好無損。”
沈越徹底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喬念,仿佛一時無法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
震驚過后,一種極其復雜的神色在他眼中翻涌,有愕然,有恍然,有一絲被戲弄的惱怒,但最終,卻奇異地化為一抹難以置信的、近乎荒誕的笑意。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起初有些干澀,繼而變得順暢了些許,搖了搖頭,看著喬念,眼神里帶著一種了然的探究:“呵……呵呵……原來如此……好一招攻心之計。所以,連阿九那碗粥……也是你算計好的?”
喬念卻緩緩搖了搖頭,語氣篤定:“阿九心思單純,她不會說謊,更不會刻意欺瞞。我并未讓她做任何事,她只是找到我,問我能不能給你送些吃的,我點了頭,僅此而已。”
她頓了頓,看著沈越微微蹙起的眉頭,才繼續說道,語氣平和卻意味深長:“不過,我提前讓她‘不小心’看到了影七他們搬運硝石和硫磺而已。”
所以,那日阿九來,對沈越說的所有的關切的話,都是真心的。
從頭到尾,算計沈越的人,就只有喬念一個。
意識到這一點,沈越的笑容變得格外苦澀起來。
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憤怒。
好一會兒,他的笑意才漸漸收斂,眼神也跟著沉靜了下來,內心深處卻仍舊翻涌著難以喻的情緒。
他不再說話,只是默默端起那杯早已溫涼的茶,一飲而盡,仿佛要壓下心頭的萬千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