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目光沉穩。
趙偉明深吸一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雪白的床單。
“我昏迷的時候,腦子里反反復復都是那些賬目……那些復雜的資金流向圖……”
他的聲音因虛弱而斷斷續續,但眼神卻異常銳利。
“我一直覺得有個地方不對勁,非常不對……”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我醒來后,那些數字和路徑突然自己跳了出來……”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蘇白。
“新洲信托流入磐石的資金,絕大部分最終都流向了南太平洋和加勒比海的那些空殼賬戶,這沒錯。”
“但有一小部分,非常非常小的一部分,大概只有總額的千分之幾,走了另一條極其隱蔽的路徑!”
趙偉明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這筆錢沒有出海!它繞了一個大圈子,通過十七八個關聯交易和虛假貿易合同做掩護,最終……最終流回了國內!”
這個結論讓病房里的空氣瞬間凝固。
蘇白身體微微前傾:“流回了哪里?”
“一家注冊在偏遠地區的、毫不起眼的慈善基金會!”
趙偉明的聲音因激動拔高。
“叫晨曦公益!主要業務是資助偏遠地區教育設施!”
他喘了口氣,繼續急切地說道。
“我查過這個基金會,表面干凈得挑不出任何毛病,每年發布的審計報告完美無缺,資助的項目也都有據可查,甚至還得過幾個不痛不癢的表彰!”
“但這太完美了!完美得就像是精心設計出來的樣板!”
“而且,您不覺得奇怪嗎?一個背景如此干凈、規模如此小的基金會,何德何能,需要動用磐石那種級別的復雜洗錢通道。”
“千里迢迢從境外繞一大圈,就為了送這么點錢進來?”
蘇白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千分之幾,相對于磐石龐大的資金流來說,確實微不足道。
但正如趙偉明所說,這種方式太反常,太不符合成本效益。
除非,這筆錢有著極其特殊、絕不能見光的用途。
或者說,這個“晨曦公益”,絕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這家基金會的負責人是誰?”蘇白問。
“明面上的負責人是一個退休多年的老教師,姓王,風評很好,但基本不管事,就是個幌子。”
趙偉明顯然早就查過。
“實際運作的,是一個叫高斌的秘書長,四十歲左右,背景……很干凈,干凈得有點過分。”
“普通家庭出身,名校畢業,一直在非營利組織工作,履歷漂亮但毫無突出之處。”
“一個完美的白手套。”
蘇白淡淡道。
“沒錯!”
趙偉明用力點頭。
“但我懷疑,他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管理的資金里,混進了這么特殊的一小部分。”
“真正操控這一切的,肯定另有其人,藏在更深的地方。”
他掙扎著想要坐得更直,牽扯到傷口,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但眼神卻越發灼亮。
“蘇將軍,您想,什么樣的事情,需要讓一筆錢,先通過境外復雜體系洗白,再偽裝成慈善捐款回流國內,并且做得如此小心翼翼,如此隱蔽?”
趙偉明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只剩下氣音。
“這不像是在謀利,千分之幾的比例,利益太小了。”
“這更像是在……潤滑某個極其關鍵的環節。或者,支付某種絕對不能留下任何記錄的特殊服務費用!”
“比如,在某些關鍵節點,提供一些便利?或者,讓某些人在特定時刻,保持沉默甚至配合?”
>t;蘇白立刻想到了錢衛國,想到了王建國,那些在微縮膠片里出現的在關鍵時刻為林芳和錢衛國大開綠燈的各個部門的人物。
“晨曦公益……”
蘇白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嘴角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