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璘起身相迎,抬手虛扶。
“探花公重了,請坐。”
蕭遠山落座之后,沒有半句寒暄,目光灼灼地看著盧璘,直接道出了來意。
“蕭某今日前來,是想加入督察司,為盧大人效力!”
此一出,堂內陷入一片死寂。
一個前途無量的探花郎,放著翰林院的清貴職位不去,竟然要來被整個朝堂孤立的督察司?
瘋了?
盧璘沉默了片刻,重新坐下。
靜靜地看著蕭遠山,緩緩開口。
“探花公可知,督察司如今是何等處境?”
“朝中無人敢來,就連那些往日里最擅長往上爬的官員,如今都對這里避之不及,視若蛇蝎。”
“你身為探花,圣上欽點,未來前途一片光明,又何苦要來趟這渾水?”
盧璘說完,目光平靜地看著蕭遠山。
蕭遠山聞,非但沒有退縮,反而站起身來。
“正因如此,蕭某才更要來!”
“盧大人于殿試之上那篇《革故鼎新疏》,蕭某回去之后,拜讀了不下十遍!每讀一遍,都只覺心潮澎湃,熱血難涼!”
“大夏積弊已深,朝堂腐朽,世家貪婪!若無人敢于站出來,振臂一呼,革此沉疴,這錦繡江山,遲早要斷送在那些國之蛀蟲的手里!”
“蕭某雖不才,只是區區一介書生。”
蕭遠山對著盧璘,再度長拜。
“但也愿追隨大人身后,為這天下,為這萬民,做一點實事!”
盧璘聞,搖了搖頭,輕笑一聲:
“想好了?”
“想好了。”蕭遠山鄭重地回答。
“督察司,不是翰林院,也不是六部。進了這扇門,寫的就不是錦繡文章,而是生死狀。”盧璘繼續開口。
“你所要面對的,是盤根錯節的世家,是手握重權的勛貴,是整個朝堂的既得利益者。他們一句話,就能讓你身敗名裂。一句話,也可能讓你人間蒸發。”
“你寒窗苦讀十余載,一朝及第,光宗耀祖。本該有大好前程,何苦來我這龍潭虎穴,趟這趟渾水?”
一番話,如冷水澆頭。
將蕭遠山心中那點金榜題名的火熱,澆得干干凈凈。
蕭遠山沉默了。
盧璘的話,句句屬實。
與整個舊秩序為敵,下場可想而知。
值得嗎?
蕭遠山腦海中,浮現出夸官路上,跪在馬前磕得頭破血流的老婦。
浮現出自己家鄉,被鄉紳惡霸欺壓,無處申冤的鄉親。
浮現出十年寒窗,所讀的圣賢書中一句句圣賢道理........
若是為了一己榮華,當初又何必苦讀?
若是對不公視而不見,這身功名,又有何意義!
蕭遠山抬起頭,眼中不再猶豫。
“盧大人,我也有一問。”
“哦?”
“大人您,六首及第,名滿天下,圣眷正隆。本可在翰林院著書立說,青史留名。又為何要在督察司,與天下為敵?”
盧璘沒有回答。
蕭遠山卻笑了,笑得坦蕩。
“我雖愚鈍,卻也明白一個道理。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若讀書人只為自家門楣,那天下萬民,又該指望誰?”
說完,撩起衣袍,對著盧璘,長拜不起。
“蕭遠山,出身貧寒,別無所長,唯有一腔熱血,一顆公心!”
盧璘靜靜地看著他,許久。
終于,走到近前,親手將蕭遠山扶起。
“好。”
“從今日起,你便是督察司右督察副使,正六品。”
任命比吏部的公文來得更快。
右督察副使!
蕭遠山聽到這個任命,也有些發愣。
本以為,自己能當個僉事就算不錯了。
沒想到,盧大人竟直接將他提到了副手的位置!
這是何等的信任!
“大人.....”
蕭遠山眼眶泛紅,一時間有些哽咽。
有種士為知己者死感覺!
“不用多說。”盧璘笑了笑,拍了拍蕭遠山的肩膀,“以后,有的是事情做。”
“京兆尹賈鵬飛一案,便是我們督察司的第一案。卷宗在此,你先熟悉一下。”
“是!”
蕭遠山接過卷宗,臉色一下就變得鄭重了。
這不僅是一樁案子。
更是自己加入督察司亮出的第一劍!
蕭遠山正要退到一旁仔細研讀。
就在此時!
“砰!”
一聲巨響!
督察司大門,竟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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