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病床上蘇安清長長的睫毛忽然輕輕顫動了一下。
她緊閉的嘴角在無意識地蠕動。
一道細微的聲音從她蒼白的雙唇間溢出。
“爸爸”
聲音很模糊像是一場幻覺,但蘇白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的身體在一瞬間徹底僵住。
然后他猛地俯下身將耳朵湊近女兒的嘴邊,連呼吸都屏住了。
整個世界的聲音似乎都在這一刻消失。
他只聽到了自己心跳。
還有
“爸爸”
這一次更清晰了一些。
雖然依舊是夢囈,但這兩個字卻像烙鐵燙在了蘇白的心上。
爸爸這兩個字……十八年了。
這是他第一次從女兒的口中聽到這個稱呼。
不是在凱旋的歡迎儀式上,也不是在溫馨的家庭團聚里。
而是在冰冷的醫院病床上,在他女兒遭受了天大的委屈昏迷不醒的時候。
一股酸楚混雜著愧疚,只是瞬間便沖垮了他的堤防。
這個在槍林彈雨中穿行,連子彈嵌進骨頭都能面不改色用匕首挖出的男人。
此刻眼眶卻無法抑制地泛起了一片猩紅。
蘇白的拳頭在身側攥緊,發出咯咯的脆響。
但他沒有松手,因為怕自己一松手就會控制不住將這天都給捅個窟窿。
旁邊的林婉早已看到了他泛紅的眼眶和劇烈顫抖的肩膀。
她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走廊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一陣從走廊的另一頭傳來的雜亂腳步聲打破了這片死寂。
一名身穿白大褂,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在一群醫護人員的簇擁下快步走了過來。
正是云夢市第一醫院的院長張建民。
張建民的目光在人群中迅速掃過,最后精準地落在了蘇白的身上。
他立刻甩開身邊的人,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了過去。
在距離蘇白還有兩步遠的地方停下微微躬著身,臉上堆滿了熱情的笑容。
“請問您是蘇先生吧?”
他的姿態放得極低。
蘇白緩緩地轉過頭,眼中的猩紅還未完全褪去,冰冷的眼神讓張建民心頭猛地一跳。
張建民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僵硬了半分。
但他很快調整過來,語氣愈發恭敬。
“蘇先生您好!我是本院的院長張建民。”
他伸出雙手想要跟蘇白握手,但看到蘇白毫無反應,又尷尬地收了回來。
“剛剛剛剛接到市里王局長的電話。”
“王局長親自指示,說您的家人在我院讓我們不惜一切代價,要用最好的醫療條件!”
張建民一邊說一邊偷偷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天知道他接到那通電話時魂都快嚇飛了。
市局一把手親自來電,語氣嚴厲到近乎呵斥,讓他立刻放下手頭所有事情滾到急救室來。
他這才知道自己這小小的醫院里來了一尊他根本惹不起的大佛。
“是我的工作嚴重失職!竟然讓蘇小姐在普通急救室”
張建民一臉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