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公安的介入,這場發生在西山深處的驚險對決,終于落下了帷幕。
    但姜芷知道,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真正的較量,在北疆。
    “走吧。”姜芷拉起陸向東的手,看了一眼這古老的尼姑庵,“咱們回家,收拾行李。”
    吉普車停在衛生部招待所樓下,排氣管突突冒著白煙。
    陸向東把最后一個帆布包甩上后座,又緊了緊捆繩。這年頭出門不容易,去北疆那種大西北更是得脫層皮。車里塞滿了壓縮餅干、掛面,還有姜芷特意炮制的幾瓶子跌打藥和驅蟲粉。
    “東西都帶齊了?”
    姜芷站在車邊,手里捏著那本《輿地紀》。她換了一身厚實的灰藍色棉襖,脖子上圍著陸向東的軍綠色圍巾,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清亮的眸子。
    “齊了。除了咱倆這兩條命,剩下的都在這兒。”陸向東拍了拍車門,轉頭看向二樓的窗戶,“老爺子那邊,真不去道個別?”
    姜芷搖搖頭,把書揣進懷里貼身放著:“不見了。車三爺身子骨虧空得厲害,那晚雖然救回來了,但元氣大傷。這時候去見他,也是徒增傷感。藥方我留給紅姨了,只要他按時吃藥,活個百歲不成問題。”
    車三把那一輩子的秘密都交出來了,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活著。
    “走吧。”姜芷拉開車門坐進去,“去火車站之前,還得先去個地方。”
    “哪兒?”陸向東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問。
    “找李部長,批條子。”
    這年頭,沒有介紹信和通行證,出了京城就是寸步難行。尤其是去邊疆那種敏感地界,光靠紅星大隊的介紹信根本不好使。
    衛生部大樓里,李部長正對著一堆文件抓耳撓腮。昨晚西山那場動靜實在太大,雖說壓下來了,但報告怎么寫還是個頭疼事。
    門被敲響,姜芷笑吟吟地走了進來。
    “李部長,忙著呢?”
    李部長一看來人,手里的鋼筆差點沒拿穩。他對這姑奶奶現在是又敬又怕。敬的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和手段,怕的是她走到哪哪就出事。
    “姜大夫,陸團長,你們這是……”李部長下意識地捂住了桌上的茶缸,生怕這兩人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我們要去趟北疆,搞點藥材研究。”姜芷說得輕描淡寫,把早就寫好的申請書往桌上一拍,“您給批個特別通行證,再弄兩張臥鋪票。”
    “北疆?!”李部長眼珠子瞪得溜圓,“你們剛把京城的地下翻了個底朝天,這就要去禍害大西北了?”
    “瞧您說的,那是為人民服務。”陸向東在旁邊幫腔,順手遞過去一包不知道從哪順來的大前門,“這是正經事。那個什么鬼面教的根兒就在那邊,不拔干凈了,京城也不安生。”
    李部長嘆了口氣,他知道攔不住。而且說實話,這兩人留在京城,他心里更慌。
    “行,我批。”李部長飛快地在條子上簽了字,蓋上衛生部的大紅章,“不過咱丑話說前頭,到了那邊低調點。北疆那邊情況復雜,還要過無人區,要是出了事,我這把老骨頭可兜不住。”
    姜芷接過條子,彈了彈紙面,笑意沒達眼底:“放心,我們是去治病的,不是去要命的。除非……有人非要把命送上門來。”
    ……
    京城火車站,人潮涌動。
    《東方紅》的旋律在大喇叭里回蕩,空氣中混雜著旱煙味、酸菜味和煤渣子味。
    這年頭的綠皮車就像一條條鋼鐵長龍,吞吐著來自四面八方的人流。
    去往烏市的69次特快列車停在站臺上,蒸汽機車頭呼哧呼哧地噴著白霧。
    陸向東憑借軍官證和李部長開的特別通行證,搞到了兩張軟臥票。在這個年代,軟臥那可是稀罕物,一般人連車廂門都摸不著。
    “跟緊我。”
    陸向東一手提著兩個巨大的帆布包,一手護著姜芷,像臺推土機一樣在擁擠的人群里開路。
    周圍全是背著鋪蓋卷的知青、探親的老鄉,還有操著各種方的旅客,擠得跟沙丁魚罐頭似的。
    好不容易擠進軟臥車廂,世界瞬間清靜了不少。
    這節車廂里鋪著紅地毯,窗戶上掛著白紗簾,連空氣都比硬座那邊清新得多。
    他們的包廂里還有兩個鋪位是空的。陸向東把行李塞進床底下,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窗戶鎖扣,這才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在鋪位上。
    “這一路得三天三夜,先過了金城,再走河西走廊,最后才能進疆。”陸向東拿出軍用水壺遞給姜芷,“喝口熱水,暖暖身子。”
    姜芷接過水壺抿了一口,目光卻透過車窗,看著站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怎么了?看什么呢?”陸向東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視線不對。
    “你看那個戴狗皮帽子的男人。”姜芷下巴微抬,示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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