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階盡頭,那座破敗的長生觀像是頭蹲在暗處的死獸,大門緊閉。
    門板上的朱漆剝落了大半,露出里面發黑的木茬子。
    周圍靜得嚇人,連聲鳥叫都沒有,只有山風穿過破窗欞發出的“嗚嗚”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陸向東端著槍,槍口穩穩地指著那兩扇破門,壓低嗓音:“阿芷,沒人守著。”
    “守著?”
    姜芷停在兩米開外,鼻尖動了動,嘴角冷笑。
    “這門本身就是個看門的。”
    她伸手攔住正準備上去踹門的陸向東:“別動。仔細看那門檻下面。”
    陸向東拿著手電筒往下一晃。
    光柱打在門檻下方的青石板上,只見那里積著一層厚厚的黑灰,像是燒剩下的紙錢灰,又像是某種蟲子的尸體粉末。
    最滲人的是,那木門的最底端,竟然長著一圈紅得發紫的苔蘚,顏色鮮艷得跟剛潑上去的血一樣。
    “那是什么玩意?”
    陸向東皺眉,本能地感覺不舒服。
    “赤血苔。”姜芷把帆布包往上提了提,“長在死人堆里的東西,靠吃腐肉喝尸水長的。你要是一腳踹上去,這苔蘚里的孢子瞬間就能炸開,吸進鼻子里,不出三分鐘,你肺管子就能爛成漁網。”
    陸向東聽得后背一緊,把剛邁出去的半只腳收了回來。
    他是個當兵的,不怕真刀真槍干仗,但這陰損毒辣的招數,確實讓人防不勝防。
    “那怎么整?炸開?”陸向東問。
    “炸了容易,但這觀里要是藏了炸藥,咱倆就跟這破廟一起上天了。”
    姜芷從包里掏出一個只有拇指大小的瓷瓶,拔開塞子,一股子酸得倒牙的味道飄了出來。
    她動作麻利,把瓷瓶里的液體沿著門縫倒了進去。
    “嗤啦——”
    一陣白煙冒起,那是強酸腐蝕木頭的動靜。
    那圈紅得妖異的赤血苔像是遇到了克星,肉眼可見地枯萎、發黑,最后化成了一灘黑水。
    緊接著,那兩扇厚重的木門竟然自己發出了“咯吱”一聲,緩緩向內開了一條縫。
    “走。”姜芷捂住口鼻,給陸向東打了個手勢。
    兩人一前一后,側身鉆進了院子。
    前腳剛踏進院子,一股濃郁得讓人作嘔的藥味兒就撲面而來。
    這味兒不像醫院里那種消毒水味,而是一種混合了腥、臭、香的怪味,直往腦仁里鉆。
    院子不大,中間擺著一口巨大的青銅鼎,里面沒燒香,反而咕嘟咕嘟冒著綠泡,不知道煮著什么東西。
    鼎后面,站著一個人。
    或者說,那根本不像個人。
    那人駝著背,身上披著件破破爛爛的道袍,滿臉都是癩蛤蟆皮一樣的疙瘩,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正死死地盯著闖進來的兩個人。
    他手里端著個黑漆漆的瓦罐,另一只手拿著根人骨頭做成的棒子,正在罐子里慢慢攪動。
    “生人進觀,落地成灰。”
    怪人開了口,聲音刺耳得很,“想見谷主,先把命留下。”
    陸向東槍口一抬,直接鎖定了那人的腦袋:“少裝神弄鬼!抱頭蹲下!”
    怪人根本不怕槍,反而咧嘴笑了,露出滿口黃牙。
    “當兵的,手里的鐵疙瘩在這兒不好使。”
    怪人手里的骨頭棒子猛地在瓦罐邊上一敲,“咚”的一聲悶響。
    這聲音不大,卻震得陸向東腦袋嗡的一下,眼前竟然出現了重影。
    姜芷臉色一變,一步跨到陸向東身前,手里的銀針毫不猶豫地扎在陸向東后頸的大椎穴上。
    “別聽!這是‘攝魂鈴’的震法,他在用聲音催動這院子里的迷藥!”
    陸向東猛地清醒過來,甩了甩頭,一身冷汗。
    剛才那一瞬間,他竟然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冰窟窿里,手腳都不聽使喚了。
    姜芷盯著那怪人,冷聲道:“藥奴?看來長生谷為了試藥,沒少禍害人。把你煉成這副鬼樣子,你還替他們賣命?”
    被叫破身份,藥奴那只獨眼里閃過一絲兇光。
    “小丫頭片子,有點見識。”
    藥奴把手里的瓦罐往地上一頓。
    “既然懂行,那就按谷里的規矩來。想過我這關,不比拳腳,比藥。”
    他說著,從懷里摸出兩個只有核桃大小的黑丸子,往地上一扔。
    “嘭!嘭!”
    兩團黑煙瞬間炸開,不是往天上飄,而是像長了眼睛一樣,貼著地面朝姜芷和陸向東卷了過來。
    黑煙所過之處,地上的青磚都被腐蝕得滋滋作響,變成了焦黑色。
    “五毒煙!”陸向東大驚,拉著姜芷就要往后退。
    “退不得!后面是門檻,退出去就是死局!”
    姜芷腳下生根,紋絲不動。
    她看著那兩股來勢洶洶的毒煙,不但沒怕,反而笑了。
    “用這種小兒科的東西來考我?”
    姜芷手腕一翻,幾枚銀針夾在指縫間。
    接著從帆布包里抓出一把白色的粉末。
    “陸向東,開槍!打那口鼎!”
    陸向東沒有任何猶豫,抬手就是一槍。
    “砰!”
    子彈擊中了院子中間那口冒著綠泡的青銅鼎。
    “當”的一聲巨響,青銅鼎被打穿了一個洞,里面滾燙的綠水嘩啦一下流了出來,正好潑在那兩股卷過來的黑煙上。
    “滋啦——”
    白煙升騰,兩股看起來兇神惡煞的五毒煙,被這綠水一激,竟然瞬間消散了,空氣中那股腥臭味也變成了淡淡的焦糊味。
    藥奴愣住了。
    他似乎也沒想到,這小丫頭不按套路出牌,竟然借力打力,用他煮的藥水破了他的毒煙!
    “你……你竟然知道那是‘化毒水’?”
    藥奴指著姜芷,手指都在哆嗦。
    鼎里煮的確實是劇毒,但物極必反,卻是這五毒煙唯一的解藥。
    這秘密連谷里的一般弟子都不知道,這外來的丫頭是怎么看出來的?
    姜芷拍了拍手上的粉末,那是石灰粉,以防萬一用的,現在看來省下了。
    “鼎在離位,屬火。煙走坤位,屬土。火生土,你這陣法擺得太顯眼。”
&l-->>t;br>    姜芷往前逼近兩步,眼神凌厲。
    “還有什么招?盡管使出來。要是沒招了,就讓你嘗嘗我的手段。”
    藥奴被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