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我躺在阿漓懷里睡得渾渾噩噩……
恍惚中,似睜眼隱約看見,床頭桌邊的花瓶里,那朵熠熠生輝的金蓮花化作一絲金光,朝我眉心飛了過來——
“凡間,有一周國,國君英明神武,勵精圖治,勤政愛民,是周王朝這幾代子孫中,難得的好帝王。
只可惜,太過好戰!
原本的四海升平盛象,卻因他連年征伐而導致國中內憂外患頻生,日前,老朽隨手掐算,竟算出,他之后,周國氣數將衰!
想那周國,方歷經四代帝王,當初開國皇帝帶領諸侯反抗暴君,建立新朝時,新朝氣象是何等風光強盛。
不想區區兩三百年,周國就要盛極而衰了,真是令人唏噓啊!”
“周天子年紀輕輕,便遍訪長生之術,在前往九黎族探訪神跡的路上,曾撿到過一尊,本座的神像——”
時光回溯,雨后潮濕的密林里,一年輕君王俯身將半掩在污泥中的神像徒手挖出來。
解下肩上披風,將神像包裹好,抱在懷中。
“凡世人太過輕狂,怎能如此褻瀆神明!前方三百里,應該便是苗域了,進了苗域,便能尋到九黎族。
九黎族信奉西王母,這尊神像,待送入九黎族后,必能得族人好生安置,虔誠供奉。”
“在下,紀阿滿,聽聞九黎族乃是神明庇佑的福澤之地,特意前來尋仙拜神。”
“王上,你整日摟著這尊神像,撫摸神像的眉眼,都快被這尊神像迷魔怔了……”
“王上,切不可生出褻瀆尊神之心!您難道忘了么,前朝帝王昔日褻瀆女媧大神的下場!這位,可是西王母,威嚴不輸女媧大神!”
“吾,清楚。從此后,你便留在九黎族,外面人不懂得珍惜你……這里,才是你的家。”
思緒從三萬紅塵重回祥云繚繞的仙境。
“此后生天性多情且好戰,看在他昔年曾為本座擦拭神像,對本座虔誠禮拜的份上,本座,可賜他一縷機緣,為他開悟,消除他的好斗殺氣。”
“王上糊涂啊!一個來歷不明的民間女子,怎可帶入宮中封她做祭司!”
“噓,聽說,此女子不是一般女子,而是神明化身!”
“王上,你我相伴多年,是君臣,亦是好友……你對我的情,我皆知曉。奈何,此生緣淺,終究還是要,負了你……”
“別走,我求你!留下來!”
“報——王上,八百里加急,九黎山,神跡現,王母入世,渡化眾生!”
“去!命人,即刻前往九黎山!”
“這是,帝王來朝見西王母娘娘?嚯,好多金銀珠寶,華美的綾羅綢緞!”
“好久不見……娘娘。”
“好久不見,周王。”
“三年后,吾再來見你……希望你,一切順遂,安好。”
“八駿日行三萬里……穆王何事不重來。”
“傳說,西王母的化身,在凡間愛上了周穆王……唔!”
“不要命了!那是西王母的準夫君,東王大人!”
“西兒,你違抗天命拒婚,是因為、他么……”
斗轉星移,日月交替千百次。
“我們不老族,乃是王族之后,同樣手握可以長生不老的秘術!”
“玉鸞圣女,你就是我們不老族的、靈藥……”
“我、叫青漓。漓水之畔的漓。”
“鸞兒,若我們此生能死在一起,亦是,極好的……”
“可,阿漓,我不想,讓你死。”
刀光劍影里,烈火吞噬半邊天……
年邁帝王顫顫巍巍握刀在青銅鼎上刻下兩行工整字體:八駿日行三萬里、穆王何事、不重來……
多年后,一襲紅衣的圣女握著那卷黯沉的竹簡,問身畔侍女:
“瑤池阿母倚窗開,黃竹歌聲動地哀。八駿日行三萬里,穆王何事不重來……這是哪里的詩?”
藍衣侍女回道:
“哦,這是從前外面一位女詩人做的詩!
講的是周穆王前去拜訪西王母,與西王母相談甚歡互為知己。
然后穆王因為國事催促而不得已離開西王母神宮,臨行前,西王母問,何日才能與穆王再相見,把酒歡,穆王說,此去三載,歸來共飲,結果三年后,穆王沒來!
于是西王母就暗自感嘆,穆王啊,你有日行三萬里的八匹馬,為什么就是不來看我呢!”
紅衣圣女僵住:“……是這么解釋的嗎?”
藍衣侍女活潑地又道:
“不過,我聽我太奶奶說,最后兩句詩,其實是那個詩人抄我們不老族先祖的。
西王母與周穆王之間,也并非是簡單的知己之情,她們……有私情!”
紅衣圣女抽了抽嘴角:“哈?”
青衣蛇王趁圣女不注意,搶走圣女手中的竹簡——
“八駿日行三萬里,穆王何事不重來?什么破玩意兒!”
圣女好笑道:“你也沒聽過西王母與穆王的故事?”
蛇王挑眉:“聽過。”
緩了緩,又說:“我老家一位叔父寢殿內的書架上,也有卷上古詩集,里面,亦記錄有這兩句詩。但,上面有西王母夫君的批注。”
圣女笑吟吟:“嗯?”
蛇王嚴肅道:“西王母的夫君在旁邊朱筆批了一行字:捕風捉影、異想天開、狗屁不通。”
圣女:“……”
藍衣侍女:“啊?西王母的夫君,那不是……東王公嗎?東王公還會罵人!”
蛇王情不自禁地偏頭深深凝視燭光下圣女艷若桃花的半張昳麗容顏,意味深長道:
“妻子都要被別人造謠搶走了,哪個男人能忍得了。罵他都是輕的了!”
藍衣侍女:“……”
八駿、日行三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