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選的人群中,怨氣開始積聚。一個方才在體能關敗下陣來的高大壯漢,揉著酸疼的胳膊,忍不住高聲抱怨:“呸!什么玩意兒,搬磚一天穩穩三百工分,打鐵就算給五百,卻要玩命考核,還要簽那賣身契。一輩子栓死在這火星子里!憑什么?”
這話頓時引起了不少落選者的共鳴,紛紛附和:
“就是!太欺負人了!”
“都是干活,還分三六九等!”
“老子不伺候了!”
周瑩聞,猛地轉過身,目光定格在那壯漢臉上。她冷笑一聲,“軍工廠要的是能打造護城利器的忠魂。不是只會計較工分,挑肥揀瘦的佃工、覺得委屈?覺得不公?大門開著,沒人攔著你走。但別忘了,狄戎的刀砍過來的時候,是靠老子們打的刀槍保你的命!”
她上前一步,逼視著那壯漢:“想要安逸,想要自由?可以!等哪天軍城不再需要流血,不再需要守夜,你再來跟我談條件。現在,要么留下憑本事掙前程,要么滾蛋別礙眼。軍工廠,不缺孬種!”
一番話,擲地有聲,如同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
那壯漢被噎得面紅耳赤,在周瑩逼人的目光下,訕訕地低下頭,再不敢語。
其他抱怨的人也瞬間噤聲,人群悄然散去不少。
風波暫平,但軍城內部因這全新制度而引發的暗流,才剛剛開始涌動。
章程頒布的余波未平,萬杏兒就捏著那張抄錄下來的章程條款,風風火火地闖進了宋清遠臨時辦公點。
“宋城主!宋大人!”她聲音響亮,帶著明顯的不服氣,將那張紙“啪”地拍在宋清遠的書桌上,震得筆墨一跳,“你這章程定得可不公道。”
宋清遠從一堆戶籍冊中抬起頭,神色平靜地看著她:“萬姑娘有何指教?”
萬杏兒指著“乙等”那一條,柳眉倒豎:“我這畜牧場馬上就要擴建,肉鋪,皮革坊都要搞起來。我這里頭的獸醫,要給牲口看病接生,閹割,那是技術活,一刀下去決定肉質好壞。這不算技術崗?憑什么工分待遇就要比軍工廠低一等?憑什么他們就能分大房子,我的人就只能用工分換房子?宋大人,你這是瞧不起我們伺候牲口的?”
她連珠炮似地發問,氣勢洶洶。
宋清遠等她說完,才緩緩放下筆,語氣依舊平和:“萬姑娘誤會了。章程定級,非依個人好惡,乃據軍城當下緩急。軍工廠所出,火炮火銃,刀槍箭矢,乃直面狄戎鐵騎,決定我等生死存亡之物,不容有失,故為甲等,享最高待遇,亦擔最重之責。”
他話鋒一轉:“畜牧場至關重要,關乎軍民溫飽,皮毛亦為御寒物資,故定為乙等之首,待遇已優于繡坊,豆腐坊,油坊等諸多工坊。然,究其根本,軍械關乎即刻存亡,牛羊關乎長遠溫飽。輕重有別,緩急有分。此非輕視,實乃統籌全局之必須。”
萬杏兒聽著,眉頭依舊緊鎖,顯然并不完全信服。
她哼了一聲:“好個輕重有別,宋大人真是好口才。但你也別忘了,沒有我這邊養出肥豬壯牛,前邊打仗的兵都沒力氣掄刀!”
她一把抓回那張紙,甩袖轉身:“行!既然章程這么定了,我萬杏兒認。但招人各憑本事,你們甲等門檻高,總不能攔著別人來我乙等吧?等著,我自有法子招到我要的人!”
說完,她也不等宋清遠回應,風風火火地又走了,留下一個倔強不服的背影。
宋清遠看著她離去,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卻泛起一絲苦笑。這萬杏兒,真是個從不吃虧的主。
他知道,這場人才爭奪戰,絕不會因為一紙章程而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