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容側頭看向聲源,接著快步走到另一扇窗前,傾身往外張望。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大驚失色,只見遠處的湖堤亮起許多火把,火把在移動,還有馬蹄紛沓聲。
“大哥,來人了,陸府來人了!你快走!”謝珍的聲音從外傳來。
謝容往戴纓的方向看了一眼,轉身離開了。
待謝容走后,戴纓從水榭走出,行到謝珍面前,在她未反應過來前,“啪——”的一聲,一個耳刮抽了過去,將謝珍的臉打得一偏。
“你……你……打我?!你敢打我!”
戴纓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再有下次,別怪表姐不給你臉。”說著走到她的身側,睨下眼,“我一個商女,不及表妹的金玉之質,用我這不值錢的命,換你的大好前程,怎么看,都是我賺。”
謝珍捂著臉,哆嗦著嘴巴:“戴纓……你……你……”說了半天,說不清楚一句話。
戴纓沒空理謝珍,帶著歸雁往鬧動的方向走去,她們剛才在那里上的岸,陸溪兒和小陸崇還在那里。
戴纓越是靠近,心越跳越快,好像出了什么事情。
那些人舉著火把,身披輕甲,在岸上來來去去,甲衣刮擦出的鏗鏘聲讓空氣都緊張起來。
沿河被火把包圍,四圍被照得通亮,她加緊步子,提著裙擺,近乎小跑起來。
陸溪兒見了她,立馬迎上去,雙目帶著濕意。
戴纓見她這樣,展眼四顧,只有陸溪兒和一眾仆從,還有坐在地上號號的嬤嬤。
“崇哥兒呢?”
陸溪兒看了湖面一眼,嗚咽道:“不見了……”
嬤嬤號得更大聲:“哥兒說要去小解,老奴便帶他走到避人的地方,他叫我走開,奴退了幾步,離了一點距離,誰知等了好一會兒不見他過來,叫了兩聲又不答應,慌著走去看……人就不見了……”
那嬤嬤一面號一面拍地。
這時,一個身著甲衣的禁衛走了來,向幾人面上掃了一眼,抱拳道:“大人有請戴娘子。”
陸溪兒從旁說道:“崇哥兒在水邊不見,老夫人驚得胸口疼,我祖母更是直接暈厥過去,大伯和三叔都趕了過來,你快去罷,應是要問一些話,咱們都問過了。”
戴纓點了點頭,隨著禁衛往就近的一座水榭行去。
走進水榭,水榭里燈火通明,陸銘章立在窗前,面朝外,一手背在身后,聲調平平地問道:“你適才去了哪里?”
戴纓立住腳,恭聲回道:“回大人的話,阿纓剛才被珍姐兒喚走了。”
“崇哥兒不見,你卻被人喚離當場?怎么巧事回回都被你碰上?”陸銘章轉過身,朝戴纓走來,在距她幾步遠的地方立住。
“大人這是在懷疑我?”
她聽到自己的心跳,一陣湖風,他袖間的香縈系過來。
“你得知婉兒來過書房后,就在怕了,怕我護短,借由頭將你請離。”語氣平靜,字字鑿心,“于是先發制人,特意在上房等到深夜,再演一出自請離府的戲,以退為進,叫我反倒不好同你計較。”
戴纓看著眼前之人,在說這話時,他的表情始終淡淡的,自己在他面前,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毫無隱秘可。
人家說話已經這樣不客氣,連遮羞布都給她扯了,自己不能再留在陸府了,就是陸銘章不請她離開,她也沒臉留下。
只是眼下有另一樣比她臉面更重要的事。
“大人說得是,纓娘有私心,纓娘的小心計在大人面前如同兒戲,逃不過大人的厲目,只是,能否讓纓娘幫忙找一找崇哥兒,尋到他,無需大人開口,纓娘自會離開,不叫大人為難。”
陸銘章靜看向她,沒有任何表態。
戴纓從水榭出來,呼出一口氣,環顧四圍,堤上堤下皆是移動的火把,呼喊一聲連著一聲。
以這番聲勢,只怕不止星月湖,星月湖周邊應該都被圍守起來。
這么些人來來去去搜找,到目前為止,仍未找到崇哥兒。再看那水面,似有暗影在游動,派人下水了……
戴纓往前走去,陸溪兒立在那里,探著身焦灼地看向湖面,而田婆子仍坐在地上淌眼抹淚,嘴里不住地咕噥著。
“完了……”
“完了……”
“小祖宗不見了……”
“老奴也要跟著去了……”
戴纓走上前,斂裙屈蹲到她的身側,問道:“嬤嬤,你把剛才說的話再詳細道來我聽聽。”
嬤嬤早已六神無主,雙眼癡怔,被人一問,扯著嗓子道:“說什么?!哥兒沒了,我也要沒了,還說什么!”
話才落地,戴纓未及開口,一個厲聲插進來:“你這老貨!叫你說你就說,再號哭,爺把你甩湖里。”
婆子聽那聲音,嚇得趕緊噤了聲,這聲音來得太突然,把戴纓也唬了一下,轉頭去看。
入眼的是一攤水漬,水漬里立著一人,赤著腳,褲腿濕纏在腿上,再往上看,衣擺掖在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