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硯停住腳步。
又是一個戴著白色面具的黑衣人,只不過他的身影看起來很年輕,他抓著李芙蓉站在屋頂上,居高臨下的看向老人,悶著嗓音道“你還真是年紀大了不中用,有個這么好的人質在手,也不知道利用。”
老者撐著拐杖站起來,沉默不語。
黑衣人再看向蒼硯與跑過來的桑朵,“我知道你們苗疆人手段多,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我殺了她。”
李芙蓉要掙扎,那把刀卻劃破了她的脖子,沁出血跡。
黑衣人警告,“你再動一下,我就砍下你的一只手。”
李芙蓉身體一顫,不敢動了。
桑朵問“你究竟想如何?”
“把玉晶傀儡絲交出來,我便饒她一命。”
桑朵道“我們才沒有這個東西!”
黑衣人并不信,“當年蒼家小姐被人救走,蒼家少爺卻是在父母的保護下身受重傷,骨頭筋脈盡斷,若不是上官歡喜出現,他也早就死在了火海之中。”
“就算他被上官歡喜帶走,那么重的傷也不可能活下去,果然,他死了,被你煉成了傀儡。”
“就算是傀儡,斷了的骨頭也不可能長好,若是沒有玉晶傀儡絲,他又怎么可能續骨接脈,如今好好的站在這兒!”
黑衣人笑道“更何況,他如今只是個會動的死人,就算沒有玉晶傀儡絲,不過也只是成了不會動的死人,玉晶傀儡絲這么好的東西,又何必浪費在一個死人身上?”
桑朵卻道“你說的那個傀儡絲,我們根本就沒有,不錯,蒼硯是骨頭與筋脈俱斷,但那也是因為我師父醫蠱之術高超,是他在我煉傀儡之時,為蒼硯續骨接脈,才沒有動用你說的傀儡絲!”
黑衣人卻不信,“你以為我是三歲孩童嗎?除非是百年前研制出傀儡術的門主尚在,否則誰能有本事將傀儡鍛造的如此完美無瑕!”
他已經失去耐心,刀子抵著李芙蓉的脖子更緊,“你既然還有護她的心,想必你與別的傀儡不一樣,蒼硯,選擇交給你,你若想她活著,就讓我從你的身體里抽出傀儡絲!”
蒼硯沒有猶豫,一步步往前。
桑朵又急又氣道“蒼硯,我命令你,不許去!”
老者擋在了桑朵面前,阻止了她的靠近。
蒼硯回頭看了眼桑朵,只這一眼,桑朵竟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蒼硯并不是個死人,他是一個有著意識的活人。
蒼硯腳步未停。
十五年前,孩童的他骨頭與筋脈盡數斷裂,親眼見到了滿門被滅,再后來,他又被煉成了傀儡,成了徘徊在生與死的怪物。
縱使是成了怪物,他卻還能與桑朵行走在世間,沉默的聽著她的吵吵鬧鬧。
而如今,成了傀儡的他,卻還是不忘要保護這世間上唯一的親人。
李芙蓉一直都在逃避,不敢主動詢問當年的過往如何殘酷,此時此刻,看著蒼硯步步而來,三歲時的記憶,卻又模模糊糊浮現在了眼前。
她說想看小鳥。
哥哥便爬到樹上為她掏鳥窩,從樹上掉下來也不喊疼。
她說要吃糖。
哥哥便偷偷的帶她溜出府,回來后被爹娘罰跪祠堂,卻一聲不吭。
她舞著他的小木劍,卻因為太笨,劃傷了自已的手,嚎啕大哭。
哥哥摸摸她的腦袋,輕輕的說“我會練武保護好霜霜,霜霜只需要每天開開心心的玩就好了。”
可他說出這番話時,也不過才只有八歲。
不應該這樣的。
他承受了如此多不應該承受的痛苦,不應該再落得一個墜入塵埃的結局。
李芙蓉視線模糊,緊緊的閉了閉眼睛,抬起手握住了鋒利的劍刃,劃破了手掌,鮮血滴落。
老者第一時間察覺到她要做什么,倉惶道“住手!”
李芙蓉卻動作未停,黑衣人以為她要掙扎,卻見她是不要命的要劃破自已的脖頸,斷了自已成為威脅親人的可能。
誰都沒想到這個嬌生慣養,囂張跋扈的大小姐會有如此決絕的時刻,以至于在場的許多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劍刃劃破了她的肌膚,還要再深上一寸的剎那,隨心劍飛來,震開了李芙蓉抓著利刃的手。
緊接著,黑衣人背后受了一掌,他吐出了一口血,從面具縫隙滴落。
“阿九,這邊,這邊!”
楚禾在屋頂下張開手,盯著上方墜落的人影,阿九學著她的樣子張開手,與她往左邊挪挪,又往右邊挪挪。
楚禾怒道“你不是會飛嗎!”
阿九眨眨眼,“忘了。”
蒼硯飛身而去,剛觸碰到李芙蓉的一片衣角,老者卻從對面而來,手里的拐杖甩過來,蒼硯也提起長刀,兩人再次交手,火花飛濺。
第三道身影忽然出現。
藍色衣袍飛舞,宛如一抹冰藍的流光破開夜色,年輕的俠者伸出手,接住了衣裙染血的姑娘,穩當的落了地。
楚禾與阿九面面相覷,片刻之后,兩人尷尬的收回了懸在空中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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