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物資需從大乾其他州府長途轉運而來,路途艱險,成本疊加,自然導致北涼州物價高企。
然而,這困境屬于他人。
對秦良而,早在離開安南伯府之前,他便已為今日之局做足了萬全準備。
他絕不甘心如其他縣牧般,第一年只能坐視荒蕪,顆粒無收。
那一個月的精心籌備,他不僅遍閱了伯府藏書閣中浩如煙海的農書典籍,更將前世記憶里那些超越時代的農業知識進行了系統的梳理與整合。
如今,只需按圖索驥,將他胸中那幅早已勾勒清晰的藍圖付諸實踐即可。
暮色四合,一日將盡。
明日便是抵達陽谷縣的第八日。
節令不等人,此刻若再不籌備秋耕播種,今年的收成恐怕真要化為泡影了。
簡陋的縣衙書房內,燭火搖曳。
云汐垂手侍立一旁,眼角的余光卻不由自主地,一遍遍描摹著燈下那道專注的身影。
此刻的秦良,心思全在案頭,并未察覺少女那悄然流連的目光。
一張攤開的地圖鋪陳在粗糙的木桌上,墨線縱橫——這正是他這幾日殫精竭慮的成果,亦是陽谷縣未來的筋骨脈絡。
地圖上,以殘破縣城為核心,向四周輻射開一片片被墨線清晰劃分的方格,規劃出廣袤的待墾農田,阡陌縱橫,井然有序。
“是時候了。”
一聲輕語逸出唇邊,秦良眼中精芒一閃而過。
那盤桓心頭多時的計劃,此刻終于塵埃落定。
“小云。”
“啊?
是,老爺!”
云汐被這突然的呼喚驚得一顫,慌忙應聲,小步快趨至案前。
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這聲“老爺”喚得已是越來越順口。
“伺候我就寢吧。”
秦良的聲音平靜無波。
“是,老爺……”
……
清晨,曦光穿透薄霧,灑落在清理出的空地上。
上千名奴隸被聚集于此。經過十幾日的休養與充足的食物供給,他們原本枯槁的面容終于泛起了些許血色。
然而,那深入骨髓的麻木卻難以驅散。
大部分人的眼神依舊空洞,像蒙塵的琉璃,映不出絲毫生機。
成為奴隸的那一刻,他們便已被剝奪了未來與希望,只余下行尸走肉般的軀殼。
今日的聚集,起初也并無不同。
奴隸們沉默地站著,直到秦良的身影出現在前方的高臺。
人群依舊死寂,仿佛一潭不起波瀾的死水。
然而,這份死寂被一名士兵手中捧著的一疊文書驟然打破!
那是……他們的奴隸契約!
當看清那些契約的瞬間,上千雙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掀起了漣漪般的騷動!
秦良對此視若無睹,只一揮手。
士兵立刻恭敬地將文書呈上。
低沉而清晰的聲音,在寂靜的場地上空響起:
“劉二河,譚云峰,林虎,趙二蛋,張云晨。”
每念出一個名字,下方的人群便是一陣更劇烈的騷動!
而被點到名字的人,茫然與恐懼瞬間攫住了他們。
“被念到名字者,出列!”
蒙云的聲音如雷貫耳。
在無數道混雜著驚疑、恐懼、茫然的目光注視下,五個身影顫抖著、腳步虛浮地從人群中挪了出來。
“大……大人!”
一現身,五人便本能地匍匐在地,麻木的臉上第一次清晰地刻滿了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