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馬師傅先是伸手試了試幾個染料盆的水溫,搖搖頭,轉身就招呼人去燒熱水兌溫水。
接著,她又拿起小勺,仔細調整著每個盆里的染料濃度。
然后
周柒柒不知道她做了多少步驟,但是一套動作行云流水,她都看呆了。
不一會兒,重新提起來的衣片,雖然離周柒柒設計圖上的效果還有差距,但那種水墨的感覺已經隱隱出現了。
“瞧見了吧?”
馬師傅擦擦手,笑著說道,
“這染色是個慢功夫、細活兒,得大量試驗,就靠這幾個盆,可不夠。”
周柒柒眼睛重新亮了起來。
她立刻問清楚馬師傅都需要哪些工具和材料,讓張國強馬上派人去置辦。
接下來的幾天,第一服裝廠的車間里,
周柒柒、張國強、馬師傅,帶著生產線上一群信得過的女工師傅們,一起努力試驗。
但是這個染色的過程,遠比他們想象的更艱難。
失敗是家常便飯,不是顏色淺了不上色,就是深了顯得臟污;
不是暈染邊界太生硬,就是色彩混合成了污糟的一團。
失敗,失敗,一次次的失敗
周柒柒卻沒有絲毫氣餒。
她始終守在染缸邊,手上、臉上蹭得五顏六色也顧不上擦,眼睛熬得通紅,卻比誰都專注。
張國強和馬師傅也各自帶著一個小隊伍,徹夜忙碌著。
所有人的心思,全都專注地放在這一件事情,所有的力氣,都往一處使。
經歷了好幾個挑燈夜戰的夜晚,熬紅了多少雙眼睛,終于——
在一個同樣燈火通明的深夜,當馬師傅將一片呢料衣片提起,輕輕抖開時,整個車間都安靜了。
燈光下,深沉的墨色如同夜色下的遠山,在布料上層層鋪開。
邊緣處,墨色自然地暈染過渡成清雅的月白,沒有一絲生硬的邊界,如同水墨一般,深淺有致,意境悠遠。
這正是周柒柒設計圖中“遠山黛”的效果!
“成了!真的成了!”
短暫的寂靜后,是壓抑不住的歡呼!
女工們激動地拍手,有的甚至抹起了眼淚。
幾天幾夜的辛苦,無數次的失敗,在這一刻都值了!
很快,紅白漸變,紫白漸變,還有黃綠漸變
周柒柒設計圖上的五大高級配色方案,全都被試驗了出來!
成功的那個晚上,周柒柒沒有讓興奮沖昏頭腦。
她把所有參與其中的工人師傅都召集到一起。
“姐妹們,咱們自己染出來的‘寶貝’,得有個好名字!”
周柒柒臉上還沾著點藍色染料,笑容卻比燈還亮,
“大家集思廣益,給咱們的新‘光華’取個響亮的名字!”
壓抑了幾天的氣氛徹底沸騰了。
工人們七嘴八舌,熱情高漲:
“我看像山水畫!叫‘水墨丹青’!”
“那深藍淡藍的,像不像遠處的山?叫‘遠山’好!”
“暮山紫!這名字圖紙上就有,多好聽!”
周柒柒仔細聽著,眼里閃著光,一口氣記了好多個名字。
最后,她綜合大家的智慧,一錘定音:
“好!咱們的新系列,就叫‘水墨光華’!具體款式,就用大家取的這些意境美的好名字!不過,具體是什么名字,咱們現在先不公布,大家跟我一起先保密,到時候有驚喜”
就在第一服裝廠里熱火朝天、干勁兒十足的時候,第三服裝廠那邊卻是一片冷清蕭條。
為了掐死周柒柒的退路,丘奉賢這回是真下了血本。
廠里賬上那些明面上的、犄角旮旯里的錢,全被他挪了個干干凈凈,連工人的福利費、養老儲備金都掏空了。
這還不夠,他又把廠子的廠房、地皮、還有那幾臺還算值錢的老設備,一股腦兒抵押給了銀行,貸出一筆能壓死人的巨款。
但是這些錢都沒在賬戶里待上多久,就像流水一樣,嘩嘩地淌出去,全都變成了原材料。
堆積如山的英產駱駝絨,那些價格死貴的進口輔料,第一服裝廠搶購什么,他就加價買下來什么。
錢花的精光,才勉強把那些東西都買回來了,最后連另外租廢棄廠房的錢都沒有了。
所有高價搶來的料子,最后只能全都堆在了車間里。
廠里唯一還在忙碌的,就是丘奉賢那個幾個堂弟表弟。
他們的任務只有一個,死死叮囑第一服裝廠的動靜,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回來報告。
這都過去十來天了,預想中張國強和周柒柒哭爹喊娘,提著錢來求他的場面遲遲沒有出現。
去黑市里賣布料的人也說,那邊沒見第一服裝廠的人來問價。
但是,丘奉賢一點也不急。
他每天都蹺著二郎腿,窩在自己辦公室那張寬大的皮椅里,慢悠悠地品著剛沏好的高檔龍井。
手邊攤著幾本嶄新锃亮的小轎車宣傳畫冊,他的手指點著上面一輛黑色桑塔納的圖片,仿佛那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
小姨子劉香芹來問情況,他只嗤笑一聲,
“急什么?兩款料子都在老子手里攥著呢!那么多訂單像催命符似的壓著,除非她周柒柒會變戲法,能變出好料子,否則,爬也得爬到老子面前來求!”
他篤定得很,覺得周柒柒的掙扎不過是晚幾天認命罷了。
丘奉賢盤算著,就算現在開工生產,做出來的衣服也賣不出去,還得搭上人工水電,實在是不劃算,還不如干脆停產算了。
于是,原先還能勉強運轉的服裝廠,說停工就停工了,工人師傅們也臨時放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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