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警車從紀念堂背面急沖過來,在臺階前尖叫著剎住,車上下來三名小警察,打著手電向上照,看到開槍的是總統和國務卿后,他們咕噥了幾句,鉆進車里走了。
戴維這時想起了沃恩剛才的話,“但你說的啟示……也太可怕了。”
沃恩說:“歷史無所謂可怕與不可怕,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歷史對于政治家,就像油彩對于畫家,無所謂好壞,關鍵看你如何駕馭它。沒有糟糕的歷史,只有糟糕的政治家。說到這里,總統先生,你明白自己的目標嗎?”
“沃恩先生,我不習慣你這種老師對學生的口氣,但很欣賞你講出的道理。說到目標,難道與大人們的目標有什么不同嗎?”
“總統先生,我懷疑你是否明白大人們是如何使美國強大的。”
“他們建立了航母艦隊!”
“不對。”
“他們發射了登月飛船!”
“不對。”
“他們建立了美國的大科學、大技術、大工業、大財富……”
“這些都很重要,但還是不對。”
“那是什么?是什么使美國強大?”
“是米老鼠和唐老鴨。”
戴維陷入了沉思。
“在自以為是的歐洲,在封閉保守的亞洲,在貧窮落后的非洲,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在航母艦隊到不了的一切地方,米老鼠和唐老鴨無所不在。”
“你是說,滲透到全世界的美國文化?”
沃恩點點頭,“玩兒的世界即將到來,不同國家和民族的孩子有不同的玩法。總統先生,你要做的,就是讓全世界的孩子都按美國的玩法玩兒!”
戴維又靜靜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后看著沃恩說:“你真有當老師的天賦。”
“現在才教您這樣淺顯的課程,我感到羞恥;您,總統先生,也應該有這種感覺。”沃恩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下臺階,無聲地消失在夜色中。
晚上,戴維在白宮最舒服的房間“皇后”寢室中睡覺。早先,英國女王伊莉莎白、荷蘭女王威廉明娜和朱莉安娜、英國首相丘吉爾、蘇聯首腦勃列日涅夫和外交部長莫洛托夫訪美時都在這里住過。以往,戴維在這張杰克遜總統送給白宮的華蓋大床上一直睡得很舒服,這一夜卻失眠了。他在室里來回踱著步,時而走到窗前,看著北面被玫瑰星云涂成藍色的拉斐埃德公園;時而走到壁爐架上那面同花卉水彩畫一起裝在鍍金木框中的華麗鏡子前(這是一九五一年伊莉莎白公主訪美時,代表她父親英王喬治六世贈送給白宮的禮物),看著一臉困惑的自己。
戴維疲倦地在書桌前坐下,開始了他有生以來最長的一次沉思。他坐的那把紅木椅子是喬治?華盛頓總統當年在臨時首都費城用過的。
天快亮時,小總統走到“皇后”寢室的一角――那里擺著一臺很大的電子游戲機,在這具有古典風格的房間中極不協調――坐下來叮叮咚咚地玩起了星際大戰游戲,他越玩越起勁……不知不覺間,他又變得像以前那么自信了。
《美麗的阿美利加》奏完了,軍樂隊又接著奏起了《首領萬歲》。戴維總統開始跟小客人們一一握手。
最先跟總統握手的是法國總統讓?皮埃爾和英國首相納爾遜?格林,前者是一個面色紅潤、感情豐富的小胖子;后者則是個細高個兒,身著筆挺的高級黑色晚禮服,雪白的襯領上系著漂亮的蝴蝶結,表情莊重,一副十足的紳士派頭,似乎要把歐洲大人們的傳統風度拿到這兒來示威似的。
這時,戴維總統已經走到長桌的一端準備致辭了。他的身后是喬治?華盛頓的全身畫像,這幅畫像在一八一二年美英戰爭中險些被毀,幸虧麥迪遜總統夫人在英軍占領白宮前,拆開畫框將畫布帶走了。現在,戴維身著瀟灑得體的斜紋西服,在那幅年代久遠的畫像襯托下,愈發顯得神采奕奕、光彩照人,以至于皮埃爾總統忍不住湊近格林首相低聲說:
“天哪,你看他,簡直太帥了!他要是戴上銀色的假發,就是華盛頓;留上大胡子,就是林肯;穿上軍裝就是艾森豪威爾;如果坐在輪椅上,再披件黑斗篷,就是羅斯福了!他就是美國,美國就是他!”
格林首相對皮埃爾的淺薄很看不上眼,頭也不回地對他說:“從歷史上看,偉大人物的外表通常都很平常,比如你們的拿破侖,一米六五的個子,五短身材。他們是靠內在的力量吸引人,外表漂亮的人大多是繡花枕頭。”
孩子們耐心等待著總統開始發表演說,但他很長時間都沒有動靜。隨后,只見他用眼睛在人群中一掃,轉身問旁邊的白宮辦公室主任:“中國孩子呢?”
“剛接到電話,他們正在路上,馬上就到了。由于疏忽,c字打頭的國家都通知晚了。”
“你是個白癡嗎?你不知道c字打頭的國家中有個人口占世界總人口五分之一的嗎?你不知道其中有兩個的國土面積都比我們大嗎?”
貝納不服氣地說:“電子郵件系統出了故障,怎么能怪到我頭上?!”
戴維說:“沒有中國孩子,我們什么事也商量不成。我們再等等,大家先吃點喝點什么吧!”
就在孩子們紛紛擁向餐桌時,戴維大喊一聲:“等等!”他看著豐盛的餐桌,對著旁邊的貝納說,“這堆豬食是你安排的?”
貝納瞪著眼問:“有什么不
對嗎?大人那會兒都是這樣的!”
戴維大聲說:“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成天大人大人的,別再顯示你對他們那些臭規矩是多么在行了!這是孩子世界!上冰淇淋!”
“哪有在國宴上吃冰淇淋的?”貝納嘟囔著,但還是立即安排端上冰淇淋。
“太少了太少了!”戴維看著桌子上擺的一客客冰淇淋說,“不要這種小包裝的,要用最大的盤子,每一個都裝得滿滿當當!”
“哼,像什么樣子!”貝納小聲嘀咕著,但還是不得不照辦,讓人端上了十大盤冰淇淋。那盤子可真大,每一盤都是兩個孩子抬著端進來的,這十大盤冰淇淋在餐桌上擺好后,遠遠地就能感覺到它們的寒氣。
戴維走過去,端起一只高腳杯,噗一聲插入那乳黃色的“小山”中,把杯柄一撬拿出來,高腳杯中已裝滿冰淇淋。然后他舉起杯子,幾口就把那一大杯冰淇淋吞掉了,令旁邊圍觀孩子們的嗓子眼兒和胃都一陣痙攣,但戴維卻滿意地咂了咂嘴,好像只是呷了一口溫咖啡。
“好,各位,我們開始比賽吃冰淇淋,誰吃得最多,他的國家就最有趣;誰吃得最少,他的國家就最乏味。”說完,他又舀了一滿杯冰淇淋大吃起來。
雖然這個標準令人質疑,但事關國家榮譽,小元首們都一人一只高腳杯模仿戴維那樣吃了起來。戴維連吞了十大杯面不改色,其他的孩子為了使自己的國家不落個“乏味”的惡名,也跟著一通大吃――這一幕,都被旁邊一群興奮的小記者們拍攝下來了。最后,戴維以十五杯榮獲冠軍,其他的孩子元首也都把自己的小肚子吃成了冰柜,后來不止一人上吐下瀉,急得在白宮里四處找廁所。
吃完冰淇淋后,小元首們都忙著去找烈性酒暖暖肚子。孩子們站成一堆一堆的,紛紛端著威士忌或白蘭地喝著談著,各國活潑生動的語和電子翻譯器呆板的英語交織在一起,讓孩子們不時爆發出陣陣笑聲。戴維端著酒杯到處走,脖子上吊著一個大大的電子翻譯器,不時鉆進某群人中去高談闊論一番。
宴會熱鬧愉快地進行著。上菜的孩子服務員穿梭進出,每次剛把吃的擺上去,很快就被消滅一空,好在白宮的供應很充足,小主人無須為此發愁。空酒瓶在鋼琴旁堆了一堆,孩子們漸漸喝多了。這時,發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
英國首相格林、法國總統皮埃爾和幾個北歐國家的小首腦,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談論著一個他們覺得很有趣的話題。當戴維端著一大杯威士忌擠進來時,皮埃爾正眉飛色舞地發表著什么高見,戴維把電子翻譯器調到法語檔,只聽耳機中響起了這樣的話:
“……反正,據我所知,大英帝國已沒有合法的王位繼承人了。”
“是的,我們正在為這個問題而苦惱。”格林點點頭。
“大可不必。你們可以效仿法蘭西建立一個共和國嘛!對,英格蘭、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邦共和國!這完全說得過去:國王是自己死的,又不是像我們那樣被送上斷頭臺的。”
格林緩緩地搖了搖頭,很有大人風度地說:“不,親愛的皮埃爾,那無論從歷史還是從現實來講都是不可想象的,我們對皇室的感情跟你們不一樣,它是英國人的一種精神寄托。”
“你們太守舊,這就是日不落帝國的太陽一點點缺下去的原因。”
“你們喜歡變革,但法蘭西的太陽也缺下去了,歐洲的太陽都缺下去了。拿破侖和惠靈頓難道能想象,這樣的世界會議不是在倫敦巴黎或維也納開,而是在這個粗俗的、不懂禮貌的牛仔國家開……算了,我們不談歷史了,皮埃爾。”格林看到戴維在旁邊,收住話頭,悲哀地搖了搖頭。
“可現實也同樣難辦,你們現在到哪兒去找一個女王呢?”
“我們準備競選一個女王。”
“什么?!”皮埃爾風度盡失地叫了一聲,頓時又引來了好多人,使這里成了宴會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我們要讓一個最美麗、最可愛的女孩兒當女王。”
“這個女孩的家族和血統呢?”
“這些沒有關系,只要她是英國人就行,關鍵在于她必須是最美麗最可愛的。”
“這太有意思了。”
“你們法國人不是喜歡變革嗎?這也算是一項變革吧。”
“那你需要有候選人。”
格林從晚禮服的口袋中里拿出了一疊精致的全息照片遞給皮埃爾,那是十個小女王的候選人。法國總統一張張地翻看那些全息照片,每看一張就發出一聲長長的驚嘆。這時,大廳中的孩子們幾乎都圍過來,紛紛傳看那些照片,之后大家也同皮埃爾一樣連連發出驚嘆。照片中的小女孩兒們太美麗太可愛了,簡直是十個小太陽!
“先生們,”軍樂隊的指揮說,“下面這支曲子是獻給十個小女王的!”
樂隊奏起了《致愛麗絲》。大家都沒想到,這首輕柔如水的鋼琴曲由軍樂隊演奏出來,竟然依舊那么輕柔動人,而且比鋼琴更加使人陶醉。在這樂聲中,孩子們不由得覺得,世界、生活和未來都會像十個小太陽那么美麗、那么可愛。
一曲奏完后,戴維禮貌地問格林:“那么,女王的丈夫呢?”
“也是競選產生,當然是選一個最英俊最可愛的男孩兒了。”
“有候選人嗎?”
“還沒有,女王選出來以后才會進行下一步。”
“是的是的,這還要聽女王的意見。”戴維理解地點點頭,稍頓,他又以美國人特有的務實態度問道:“還有一個問題,女王這么小,怎么生王子呢?”
格林沒有回答,只是哼了一聲,以示對戴維缺乏教養的輕蔑。在場的孩子們對這個問題內行的不多,所以大家都在認真地思考,好一陣沒人說話。后來,還是皮埃爾打破了僵局:
“我想,是不是這樣,他們倆的婚姻只是,嗯,怎么說呢,象征性的,他們倆并不是像大人們那樣住在一塊兒,他們長大了才會生孩子,是這樣嗎?”
格林點點頭表示同意,戴維也點點頭表示懂了,隨后,他好像突然變得謙遜起來:
“嗯,嗯,我想同您談談那個漂亮男孩兒的問題。”他用戴著雪白手套的兩只手很有風度地比畫著說。
“您為什么對這個感興趣?”
戴維更謙遜了:“我是說,嗯,他還沒有候選人。”
“是的,還沒有。”
戴維這時看上去謙遜到了極點,他的食指向回鉤著:“您看,我,我符合條件嗎?”
周圍響起了一陣輕輕的笑聲,這使總統很惱火,他大喝一聲:“安靜!”然后,他又轉向格林,耐心地等著對方回答。格林慢慢地轉過身,從宴會桌上端起一只空酒杯,向旁邊的小服務員微微做了一個手勢,讓他給自己倒滿了,然后把那杯酒端到戴維面前,等酒面平靜下來后說:
“您照一照。”
一陣大笑從周圍的人群中爆發出來,這笑聲持續不停,連小服務員和軍樂隊的小演奏員們都看著他們的總統大笑不止,其中笑得最開心的要數貝納主任了。
被圍在中間的總統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其實戴維就是照照也絕對不次,說句實話:如果他是英國公民而非美國總統的話,他是夠那個候選人資格的。各國孩子的嘲笑固然令他不快,但他最惱火的還是格林。這幾天來,在同北約各國首腦的一連串接觸中,最令他不快的就是這個首相。他一到美國就向戴維要這要那:要鋼鐵,要石油,要得最多的還是武器――造價五十億美元的尼米茲級核動力航空母艦要三艘,造價二十億美元的戰略核潛艇一下就要八艘,儼然想重建納爾遜時代的帝國艦隊。更可氣的是,他還要地盤,開始只是要二次大戰前的太平洋和中東地區的一些殖民地,后來竟搬出一卷十七世紀留下來的臭烘烘的牛皮地圖――那地圖上沒有經緯線,南北極都是空的,美洲和非洲也是錯誤百出――指著那張地圖告訴戴維,那時這兒是英國的那兒也是英國的,就差獨立戰爭前的北美洲了!他認為,憑著與美國特殊的同盟關系,即使不能幫他們把這些地盤全奪回來,至少也要讓他們拿回相當一部分;像目前他們剩下的那一點點面積,與他們昔日對西方文明做出的貢獻相比是極不相稱的!在過去的兩次大戰中,大英聯合王國始終都是美國的神圣盟友,在上次大戰中他們耗盡國力守住了英倫三島,才使納粹沒有渡過大西洋打到美國來,而他們卻因此衰落到這種地步。現在,地球表面這塊大餅要重新分割了,山姆大叔的孫子們不至于像他們的爺爺爸爸們那么沒心沒肺吧!但是,當戴維提出要求,待到條件成熟,北約將在英倫三島上布置密集的中程戰略導彈,以便為向東挺進做準備時,他立刻變得同大人們那會兒的鐵女人首相一樣硬,聲稱他的國家和整個西歐都不想變成核戰場,新的導彈不但不能布置,原來有的也要拆一些走……現在又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居然笑話起美國總統來了,就像一個以前闊綽現在破了產的紳士,還免不了要擺擺臭架子。想到這里,戴維氣不打一處來,揮起一拳打在了格林的下巴上。
身材細長的小首相正得意地端著那杯給戴維當鏡子的酒,在這一記突如其來的猛擊之下,冷不丁從宴會桌上一個跟頭翻了過去。頓時東廳大亂,孩子們圍著戴維憤怒地大喊大叫起來。格林首相在別人的幫助下站了起來,他顧不得身上的魚子醬和色拉,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把弄歪了的領結扶正。把他拉起來的英國外務大臣是個又粗又壯的男孩子,他猛地向戴維撲過去,但被格林一把拉住了。格林的頭腦在他身體站起來之前就經歷了由熱到冷的飛快轉變,當他站直時,已經明白了這不是因小失大的時候。在這混亂的時刻,只有他一個人處于令人敬佩的冷靜狀態,他極有紳士風度地伸出右手豎起一根指頭,用毫不變調的聲音對旁邊的外務大臣說:
“請草擬一份抗議照會。”
小記者們的閃光燈亮成了一片。第二天,所有的大報上都將出現格林身著裝飾著各種冰淇淋的晚禮服、優雅地豎起一根指頭的大幅照片,首相的政治家風度和紳士風度將傳遍美國和歐洲,他在充分利用這個顯示自己風度的天賜良機上得了滿分;而戴維,只能怪自己酒喝得太多了。現在,面對一大群憤怒的小首腦和幸災樂禍的小記者,戴維開始為自己辯解:
“你們說什么?我霸道,美國霸道,那英國人呢?他們霸道的時候你們還沒有看見呢!”
格林又對他的外務大臣豎了一下指頭:“請再草擬一份抗議照會,針對美利堅合眾國總統對聯合王國的無恥攻擊,我們聲明:我們和我們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是世界上最懂禮貌的人,他們從來沒有――而且永遠也不會有這種缺乏教養的野蠻行徑。”
“大家別信他!”戴維把兩只手起勁地沖人群揮著,“我告訴大家,早在公元十世紀,英國人就自稱為海洋之王,他們把自己航行所到的海洋全叫做不列顛海。在大海上,別國的船遇到英國船時都要向它行降旗禮,不然的話,英國軍艦就要向這些船開炮!一五五四年,西班牙王子菲利浦二世乘船到英國去娶他們的瑪利公主,就因為忘了向英國軍艦敬禮,他的船挨了英國人好幾炮;后來到了一五七年,又是為了海上敬禮的事,英國軍艦差點炮擊西班牙女王的船隊!你們問問他,有沒有這事兒?”
戴維畢竟是戴維,他強有力的反擊一下把格林噎住了。戴維接著說:
“什么霸道不霸道,這都是大人們想出來的名詞兒,其實就是那么回事兒!英國幾百年前有世界上最大的艦隊,他們那時干的事兒不算霸道,算是輝煌的歷史;美國現在也有世界上最大最大的艦隊,有尼米茲航空母艦,有核潛艇,有像蚊子那么多的飛機和螞蟻那么多的坦克,可我們怎么沒讓別人見了美國船就降旗呢?憑什么說我們霸道?!哼,總有一天……”
戴維的話還沒說完,下巴上就重重地挨了一拳,像剛才的格林一樣從桌子上翻了過去。他沒有讓人拉,自己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順手抓起一只同他胳膊一樣長的大香檳酒瓶向著襲擊者掄了起來――但他的手在半空停住了,瓶中剩下的法國香檳咚咚咚地流了出來,在橡木地板上濺起一片白沫。
對面站著的是日本首相大西文雄。那個身材細長的東方男孩兒表情平靜,若不是親眼看見,真難以相信剛才那一拳是他打的。戴維手臂一軟,舉在空中的瓶子垂了下來。現在要說他受了誰的氣不得不暫時忍受一下,那就是這個島國上的小矮子了。(這只是二戰以來的習慣叫法,實際上不但大西文雄的個子不比戴維低,日本孩子的平均身高現在也超過了美國孩子。)前兩天,戴維在電視上看到cnn記者拍攝的一則新聞:畫面上是廣島那座著名的塑像:一個死于原子彈爆炸的小女孩高舉著一只大紙鳶。現在有一大堆白色的東西,像白雪一樣把塑像埋住了一半,戴維以為都跟以前一樣,那是孩子們獻上的紙鳶,但是鏡頭拉近后仔細一看,哪兒是什么紙鳶,分明是無數架紙疊的戰斗機!只見不斷有一群群頭上扎著太陽旗白帶、高唱著《拔刀曲》的孩子把疊好的戰斗機向塑像擲去,那些紙飛機像白色的幽靈一樣在小女孩兒周圍上下翻飛,在她腳下越堆越高,努力想把她埋住……
正在這時,中國孩子趕到了――華華和中國駐美大使杜彬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陪同他們來的還有美國副總統米切爾。
戴維找到了臺階下,他高興地走過去同中國孩子熱情擁抱,然后對所有孩子說:“好了,現在各國孩子都到齊了,我們開始商量孩子世界的大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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