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筒子樓的過道上,胡則紅一邊唱著《枉凝眉》,一邊掏著爐灰。這首歌早在84年就寫出來了,是王立平交給劇組的答卷,正是因為這首歌,他才得以為《紅樓夢》作曲。“唉,想我也是嫡親的小姐,居然要干這等粗活,真是紅顏薄命。”胡則紅哆哆嗦嗦的演著戲,小北風一吹,就叫個凄慘。這種蜂窩煤的爐子,其實就是鐵片箍成的桶,里面可以放煤,還有提梁,能拎著走。她掏完爐灰,提著桶打算回屋,冷不丁往樓下一瞅,哎喲,瞬間來精神了。“許老師!”“許老師!”“這呢,這呢!”她沖下面喊完,又回頭喊,“快出來,許老師下鄉慰問啦!”嗡!一嗓子把大家伙都召出來了,個個面有菜色,沒比《甲方乙方》里的吃雞土大款強多少。許非一腦袋汗,得虧我買東西了,不然就身敗名裂啊。“下來幾個抬東西。”“來了來了!”幾個小伙子顛顛跑下來,見自行車后座綁著好幾個麻袋,忙不迭的往下卸。“蘋果!”“花生!”“瓜子!”“啤酒!”“豬肉!”“呀,還有汽水和大肘子!”搬下來一個,眾人就歡呼一聲,就差喊許老師萬歲了。許非瞧著心酸,多好的一幫傻帽啊,讓留下就留下,讓干啥就干啥,這才叫肩負責任的文藝工作者。他大事幫不了,準備點年貨還是沒問題的。“記者團什么時候來?”“已經到了,明天開始活動。讓我們都去大觀園,還得穿戲服,純當耍猴的了。”“就是,他們想看拍攝情況,怎么不來筒子樓看?去大觀園能看著什么?”“呵,上頭要對外推廣,當然挑好的地方了……哎,陳小旭呢?”“她身子不好,在里面躺著呢。”許非一路閑聊,上樓進屋,見那丫頭蓋著厚厚的棉被,點著爐火,正窩在床上看書。“你這一點不透氣,沒病也能憋出病來,沒喝點紅糖水啊?”“你來做什么?”陳小旭放下書本,眉目間又懶又倦,尤其大被一裹,愈發襯的嬌弱。“接你過年去。”“我不去。”“我爸我媽來了,我媽點名叫你過去。”“所以你才來?”“嘖,我最近忙的要死,今兒早上我還工作呢。”“……”陳小旭見他不似作假,遂十分講道理,“那你出去,我換件衣裳。”許非抹身往出走,背后又道:“哎,你把張儷、侯哥他們也叫上吧。”“嗯,我正想叫呢。”待他離開,陳小旭方慢吞吞的爬起來。她今天身體不舒服,只覺得冷,換了件白色的毛衣,又翻出一件桃紅色的大衣,配著白圍巾,頭發也攏了攏,細細梳在后面。那邊廂,許非敲開另一扇門。屋里熱氣滾滾,姑娘圍著爐子,座著口鍋,里面咕嘟咕嘟煮著東西。她見了人進來
,氤氳中透著笑靨如花,“我聽外面喊呢,這走不開……哦,我給小旭煮點喝的。”“做的什么?”許非湊近一瞧,紅湯湯的飄著些許細姜,甜香中帶著辛辣,正是紅糖姜絲。“你明明小一些,倒像個姐姐似的,光看你照顧她了。”他忽然感慨。“小旭天生就是讓人疼的……”張儷把湯汁倒進碗里,悄看了他一眼,“還是說,你不心疼?”“呃……”這尼瑪怎么答!丫瞬間轉移話題,“那個我爸媽來了,聽說你們不能回家,讓我找幾個朋友過去玩。”“啊?”姑娘微張著嘴,瞪大眼睛,“你,你爸爸媽媽來了么?”“別緊張,別緊張,他們很好說話的。”許非樂了,道:“你要不要換件衣裳,我等你。”“好,好啊。”張儷又把碗里的姜湯折進保溫瓶,原地轉了轉,一擰身見他還在,忍不住跺跺腳,“你出去呀!”“哦。”許非撇撇嘴,出來又找上侯昌榮等人。歐陽居然不在,一問私自回家了,還讓人隱瞞,說是去津門走親戚。這個寶玉怎么說呢,人當然不壞,就是腦子不太正常,也是劇組寵的,知道自己重要,不會拿他怎么樣。東方文櫻也不在,跟李堯宗黏糊一塊去了。于是便找了侯昌榮、陳漸月、吳小東、沈霖、胡則紅、鄧潔。前四位,那叫兩對兒。這下好了,加父母一共11個人,不熱鬧都不行。…………當一大幫人趕到百花胡同時,整條巷子的街坊都驚了,連放炮仗的小孩都傻看著。男的帥氣,女的漂亮,還是六個嬌滴滴的大姑娘。“哎,那倆是黛玉和寶釵吧?”“看著像。”“不是像,就是,那幾期《大眾電視》我現在還留著呢。”“這戶什么人家啊,這么多大明星!”議論聲中,許非上前拍門,許孝文開門也愣了,“好,人多好啊,這才熱鬧呢,快進來進來!”“叔叔好!”“阿姨好!”張儷本有點緊張,混在人堆里跟著叫,倒也糊弄過去。陳小旭最簡單,“叔,嬸兒。”“你這孩子,大過年的也不吱一聲。別怕麻煩,有事就找小非,剛才我還罵他呢,三十兒都不知道接你過來。看這瘦的,吃了不少苦吧?”張桂琴拉住她的手就嘮叨,跟著眾人進院,也是剛知道許非買房,一個個驚的不得了。“許老師,可以啊,款爺!”“絕對是款爺!”“走,參觀參觀,打土豪分田地嘍。”眾人開始到處亂竄,侯昌榮和吳小東最乖巧,直接進廚房,“阿姨,我搭把手。”“哎,你倆是客人,快去歇著。”張桂琴忙道。“沒事沒事,多個人也快點。”侯昌榮不由分說撿起個土豆,幾下削好皮,那墩兒切的,姿勢賊正。吳小東也不差,甩過一條大魚,開膛破肚,轉眼收拾干凈。張桂琴一下就喜歡上了,這倆小伙子,又高又帥,還會做飯,要是我兒子該多好!院子里,香菱和平兒正
在吐槽。“許老師,你這地方太空了,睡覺不怕鬼叫門么?”“這樹也不好,人家都種一棵石榴,你是雙份的多子多孫啊?西邊那樹應該拔了,換成桂樹才對。”“誒,再弄個水缸,養幾條紅魚,搭個葫蘆架子,下面放張躺椅。”“夏天你就穿個白背心子,往那兒一躺,搖搖蒲扇逗逗狗。”“沒說的!”“沒說的!”倆人一唱一和,自己樂的前仰后合。許非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跟著又一哆嗦,“別碰那個!”他急慌慌跑進書房,胡則紅正玩著那對斗彩葫蘆瓶,“這干什么的,打酒噠?”“別亂動人家東西!”鄧潔把葫蘆瓶放好,訓道:“這一屋子都是古董,值不少錢呢。我說許老師,你什么時候淘弄的?”“就這兩年,走街串巷收的。”許非又拿起來摸了摸,見沒事才小心收好,媽蛋的,這一對葫蘆瓶六百萬!“看不出來,您還是個雅人……”鄧潔心思深,見了對方的底氣,不禁重新估量一回,笑道:“你這胡同好,院子也棒,古人都有雅號,我覺得你也該掛個牌子。”“這主意好,我們幫他想一個。”陳小旭拉著張儷邁步進來,道:“我來時見左右不是棉花胡同,就是狗尾巴胡同,偏生夾個百花深處,有什么典故沒有?”“還真有個典故。”“哦?快講快講!”那幾人也進了書房。“說明朝萬歷年間,有張姓夫婦買了三十畝空地,植樹疊山,挖池修閣,種了大片花圃。春夏秋冬,四時皆宜,很多士人前來游賞,慢慢便稱之為百花深處。后來此處變為胡同,有了住戶,這名字卻留了下來。”“原來如此。”“真好,可惜現在不能了。”眾人皆嘆。“既是百花深處,那就直取其意,叫百花居士怎么樣?”鄧潔道。“不成不成,我可擔不起這名!”許非連忙擺手。“是俗了,古人逐花而居,不如叫逐花居?”沈霖道。“逐花是動態的,我覺得這里安逸,不如叫落花居。”陳漸月道。“落花刻意了,此處又無花可落……”幾人好似大觀園里的姑娘,給許老師想雅號,說來說去都不合意,最后看向陳小旭。她學歷不高,但在組里是公認的有才氣。“起名字無需穿鑿,我覺得悠然二字就好。”陳小旭道。“嗯,正合我心意。”許非也感覺好,忙找來筆墨紙硯,民國的墨,清代的硯,壓上明朝的鎮紙,“誰來寫?改天我求人刻個牌子,掛在外頭。”“你去。”陳小旭推了推張儷,眾人在培訓班都學過琴棋書畫,但畢竟速成,比不上她從小學。陳小旭拈起那墨聞了聞,滴了水在硯上,給寶姐姐研墨。張儷站在桌前醞釀片刻,提筆寫下“悠然”兩個字,果真清麗婉約,內蘊筋骨。通俗點,就是外柔內剛。(不多說了,今天更新絕對是有誠意的。月票很給力,首訂還是差了些,不管怎么說謝謝大家的支持,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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